[金光]214-1

November 12, 2020

孤鳴狼女〈上〉(撼天闕 / 蒼越孤鳴♀)feat. 千雪孤鳴


※現代黑幫 AU ,涉及蒼狼性轉換。

※要素包含:親屬關係、家族倫理(提及近親生育),不適者請謹慎閱覽。

※部分性描寫有。



千雪拜訪溫皇家時已近晚間十點鐘,鳳蝶來給他開門,他一見到義女,便慣性地抬起手來想摸摸她的頭頂,卻因意識到鳳蝶已經大了便又作罷。

『鳳蝶啊,溫仔呢?該不會睡覺了吧?』他搭訕著說道,鳳蝶側身讓開過道,由著義父熟門熟路地走進正廳。

『主人沒睡,在書房裡頭看書;不過人倒是跟睡了沒兩樣,淨是躺著。』鳳蝶自然而然地挖苦溫皇,千雪哈哈一笑,大步邁向溫皇房間。

『不用泡茶了,我訂的蛋糕送來沒有?稍後還得趕回去,跟溫仔打聲招呼就要離開,你也不必忙了。』

『義父這樣急?』鳳蝶有些意外,但仍俐落地回道:『蛋糕送來了,就放在冰箱裡呢,義父回去得花上一段時間,我這就去拿保冷袋裝好。』

『謝謝你啦,溫仔有你照顧他,真是欠我天大的人情!』千雪誇了鳳蝶一番,鳳蝶也不害羞,點點頭便前去廚房為千雪打點物什。千雪穿過燃著薰香的客廳,直接推開另一頭的木門,大剌剌地進入房中。

溫皇果真如鳳蝶所言,正躺臥在軟榻上翻書。他見了千雪也不起身,只轉頭瞧了一眼,開口道:『不是才剛辦完族裡的事情,這般著急做甚麼?鳳蝶都收拾好客房了。』

千雪拍了拍額頭,憬然道:『那可真是,我回頭再向鳳蝶道謝。本來這事傍晚就能辦好,才先叫人把東西寄放在你這兒,哪知硬是拖到現在。』

溫皇涼涼道:『莫非耽誤甚麼了?』

千雪道:『就是蒼狼——我姪女,從三天兩夜的校外旅行回來啦,本來約好下午去學校接她,晚上的餐廳也訂了,結果臨時橫出幾個點子,處理他們費了些時間。』

溫皇翻過一張書頁,道:『這也不是你故意的,你姪女總不至於無人可接送,何況現在都這個時候了,你再趕回去亦沒有意義。』

千雪懊惱道:『所以我才想帶個東西回去,明早好好向蒼狼賠不是啊。』

溫皇淡淡一笑,道:『你姪女氣性這麼大?』

『錯啦,大大相反,』千雪朗然笑道,挺起胸脯彷彿很是得意,『蒼狼可乖巧了,我打電話給她,說沒辦法按約定接她回家,她一點都沒抱怨,還叮嚀我要注意安全。』

『這樣啊。』溫皇闔上書本,執起擱在一邊的扇子搖了起來,揶揄道:『若不是很熟悉你了,當真要以為蒼狼是你的私生女。』

『呸呸,飯可以隨便吃,話可不能亂說!』千雪睜圓眼睛,大聲反駁眼前的損友:『蒼狼是我大哥的寶貝女兒,現在又……我多照料著點也是應該。』

『不如讓她過繼給你,如何?你沒有子嗣,她也沒了父母,既然要照顧,何不乾脆做到底。』溫皇道,眼裡的光一搧一搧地掩於笑意後頭。

『這多麻煩,反正我到底是蒼狼的叔父,有心關照也比徒具身分來得好。』千雪搔搔頭髮,彷彿有些渴了,拿起溫皇擺在桌上的茶一飲而盡。溫皇沒說甚麼,在千雪放下杯盞後復斟滿茶水。『何況蒼狼另有監護人,我在族裡的事情上多盡一分力,讓她好好享受年輕人的生活豈不更實際。』

『哦?她的監護人是誰?』溫皇瞇起眼睛,只雲淡風輕似的問了一句。

『天闕孤鳴——道上人多半喊他撼天闕,算是我的「大哥」吧。但咱們的母親不同,而且實話講,在撼天闕回歸以前我從未見過他,自然也談不上熟悉。』

『這樣沒問題麼?』

『說不擔心是假的,何況我哥與撼天闕頗有過節,哎,說來都是些甚麼事,』千雪又拿起杯子,一口喝乾並咂了咂嘴。『我說溫仔啊,你家就沒有酒麼?』

『哎呀,有是有,可是你那失怙又失恃的好姪女,我可不忍心讓她再失去一個叔父呀。』溫皇故作惋惜貌,千雪抖了抖,無端感到一陣惡寒。

『行行,我就問一問,還得趕著回去呢。』千雪放下茶盞,伸了伸懶腰扭扭脖子。溫皇見狀便道:

『疲勞駕駛可不安全。再說你訂的蛋糕打算怎麼帶?』

『放心,我裝了後備箱,路上小心點騎車就是。』千雪颯爽一笑,又撫了撫下巴思量起來:『回去約莫要午夜了,蒼狼今天才剛從外地返家,一定很累了。她現在這個年紀,我也不方便到房裡看她睡著沒有。』

溫皇呵呵笑了幾聲,閑閑道:『有甚麼好顧慮的?難道是怕看到甚麼不該看的不成?』

『誰像你這麼沒臉沒皮,我不顧老臉,總得考慮姑娘家的顏面吧?』千雪白了溫皇一眼,對於這兄弟看熱鬧不怕事多的心態很是無語。他轉身走了出去,行至門邊又停下來,回頭叮囑道:『你別熬得太晚了,你若沒睡,鳳蝶也會被影響的。我先走啦,晚安。』

『哎,狼主這般關心,真是令我受寵若驚。』溫皇軟骨頭似的撐著頭顱,眉眼含笑地望著千雪,悠悠道:『敝人這陣子倒挺犯懶,諸如熬夜等等是既沒力氣、也沒興趣做。你回程路上莫騎太快了,讓鳳蝶送你下樓吧。』

『免了,不用這麼麻煩。改天我會再來看望七巧和鳳蝶,時間晚了,不打擾你們休息。』千雪揮揮手,安靜地帶上房門。

--

千雪緊趕慢趕,總算在夜分以前回到祖宅。他繞至車庫將重機停妥,直接從後門進入屋中。寬敞的大廳漆黑靜謐,到底只他獨自一人,開了燈嫌太亮,也不怎麼方便。故千雪只拿了手機打開閃光燈照路,一手提著蛋糕往廚房走去。途經玄關時,千雪看到蒼狼的行李箱和提包被隨意扔在地上,暗自疑惑蒼狼竟會這樣亂丟東西,但沒怎麼放在心上。或許是太累了——反正明、後天是休息日,晚些整理行李也不要緊。他順利地來到廚房,正欲開燈卻瞧見另一頭的門邊射出光線,在地上畫出明亮的橙黃色多邊形;廚房後頭便是洗衣間,兩處以長廊相連,入口位置則稍稍錯了開,僅需幾步路便可到達。與此同時,千雪彷彿聽見一陣朦朧的響動,十分細微,像是小動物的哼叫聲。

他將冰淇淋蛋糕放在中島上,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預感。不如說千雪隱約知道那是甚麼聲音,但他不肯去想——因為太荒謬了,也不覺得住在這宅邸中的兩人——無論是撼天闕或者蒼狼會那樣做。他屏住呼吸,放輕步伐,悄悄走過那條廊道,打算進入洗衣間一探究竟。

一件制服裙子被扔在地上,千雪不由得停下腳步,半身隱沒在門外的黑暗之中。細細的貓叫傳入千雪耳中,不,不是貓,是女孩子低低的哀鳴,伴隨著微弱的泣音。一雙白皙細勻的長腿攤開於洗衣機頂部,黑色中筒襪包覆著流暢筆直的小腿,膝彎處架著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,緊抓著少女不停擺動的下肢。

撼天闕半跪在女孩身前,挺拔的鼻樑幾乎要戳入她的下腹,正伸著舌頭挑弄舔舐少女的陰部。他神情嚴肅,與其說是口交,倒更像在對峙,舌尖來回刷擦少女的陰蒂,勾起女孩試圖隱忍,卻因受不住而拔高的吟哦聲。撼天闕面前的陰部好似無毛,從千雪的位置望過去,潔白飽滿,暈染著淡淡的粉色,小陰唇含羞帶怯地隨著男子的舌頭伸展,梅紅色的兩瓣貝肉濕淋淋的,包裹住凸起的陰蒂。撼天闕盡挑那粒嬌蕊攻擊,間或含住整片陰唇吸嘬,像是與那柔軟的嘴唇接吻一般。少女抬高的腿不時繃直又放鬆,髖部掙扎似的抽搐挺動,宛如白玉的手掌猛然拍向男人筋肉遒勁的前臂,指甲含恨似地摳進肉裡。

『撼……天闕!』她終於哭出聲來,委屈又愉悅地喚著身下人的名諱,男人抬眸看了少女一眼,復繼續舔弄吮吸,毫不理會。

千雪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滾燙的水,憤怒與不可置信來回沖刷全身,打從目睹這一場景開始,他就應該明白不是麼?這個時間、這個地點、這個對象……除了蒼狼,孤鳴祖宅還會有哪個女學生?他不過是不肯承認——不敢承認罷了。或許千雪應當感謝洗衣機旁的置物櫃,讓他直到現在仍沒有看見姪女的臉,否則自己可能會不顧一切衝上去揍翻那個混蛋——哪管撼天闕是不是名義上的大哥!但千雪絕對不會這麼做,因為這樣會令蒼狼難堪,他捨不得讓蒼狼陷入那般境地。她已經受了這麼多苦,沒有了父親、祖叔叔,一肩扛起孤鳴家族,自己不能這樣做。

千雪心緒紛亂,一時間忘了別開視線,只死死盯著撼天闕反覆折磨的部位,彷彿那是一件與蒼狼無關的器物。他雙拳緊握,青筋浮起,全力克制拔槍的衝動。說真的,有武器傍身又如何?世間多得是暴力解決不了的問題,眼前不正是只能咬牙吞下的鐵拳麼?他甚至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。

蒼狼抽泣著輕聲尖叫,似乎承受不住一般挺動全身,身體撞擊牆壁的聲音終於讓撼天闕鬆口,責備道:『別碰著頭了,注意點。』

『對、對不起……嗚!』蒼狼細聲道歉,下一秒便因撼天闕咬著陰蒂扭撦彈撥而仰起頭,實實在在地磕在牆上,同時下身噴出一股清液,第一注射了撼天闕整頭整臉,後面仍未褪去的餘韻,則隨著蒼狼間歇抽搐的下腹斷斷續續地泉湧而出。撼天闕放下姪女的腿,站起身沒好氣道:

『不是才要你注意麼?撞到哪裡了?』

蒼狼喘息未定,摸著撼天闕的手臂輕撫半晌,方幽幽回道:『頭……頭的後面……』

她似乎仍沉浸於高潮之中,說話都不利索起來。撼天闕摟著蒼狼腰部,將姪女按在懷裡抬手揉搓她的後腦。他實在太高了,即使蒼狼坐在洗衣機上頭,倚靠著他的時候仍探不出臉來,像隻小動物似的被圈在臂彎裡頭。千雪暗暗吁了口氣,無論如何,至少他確定蒼狼不是被逼迫的——儘管心中困惑驚愕,目前最好的做法便是悄悄離去,當作自己因故晚歸,一回家便倒頭就睡,免得蒼狼疑心。

正欲行動,從裡間傳來的對話又讓千雪豎起耳朵,只聽蒼狼悶聲道:『……可不可以?』過後又清晰地詢問:『讓我幫你口交吧,好不好?』

千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甚麼,尚來不及細想這份邀請出自蒼狼,腦中已然咆哮起來:撼天闕若是敢將那話兒塞進蒼狼嘴裡,今天就是讓蒼狼困擾難受了,他也要跟撼天闕拚出輸贏!

然而撼天闕很快打斷千雪的念想,只聽他冷淡回道:『不用。』

蒼狼並未接受,復說道:『那我想在這裡做,你硬了,不是麼?』

撼天闕嘲諷道:『你就這麼急?這東西放著不管也不會怎麼樣,別任性了。』

蒼狼自撼天闕胸前抬起臉,千雪只看到姪女熟悉的側顏,她看起來沒有任何勉強與不適,然而表情卻有些委屈。

『可是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。』

這話說得懇切又柔軟,饒是怒火未平的千雪都要消了一半脾氣,或許撼天闕也不例外。他歎了口氣,妥協似的說道:『我剛回來還沒洗澡。』

蒼狼睜了睜眼,有些意外道:『按你這麼說,與你一同回來的我也沒有洗澡,一樣很骯髒了。』

撼天闕嗤了一聲,不悅道:『這能比麼?你莫不是嫌生病不夠難受?家裡沒有保險套了,聽說千雪孤鳴本來要去接你,我就差了那傢伙去買,大概明天才會送到。』

蒼狼柔聲道:『人家有名字的,叫做小七。你不嫌我髒,我也不覺得這有甚麼。』

撼天闕不耐煩道:『說了這不一樣,聽不懂麼?再說你哪裡髒了,你很乾淨。』

蒼狼白皙的臉頰迅速染上一層彤霞,她張了張口又閉上,垂下眼簾不知在想甚麼。撼天闕揉了揉姪女的髮頂,道:『生氣了?』

蒼狼搖搖頭,抹了胭脂似的臉龐昳麗動人,她咬咬脣,鼓起勇氣似的說道:『……我的制服裙子口袋裡有一個,你願意的話……就拿去用。』

撼天闕挑起眉,一手撫摩著她衣襬下的腰肢,不大意外地問道:『風丫頭給的?』

蒼狼點了點頭,緊接著解釋道:『我原本以為今天見不到你,因為與千雪叔叔說好了。但千雪叔叔為了族裡的事耽擱,我便要他不著急回來,才……才要你來接我。

『那個保險套是風逍遙偷偷塞給我的,等你的時候我才發現。』

她像是害羞極了,大抵越發覺得自己欲蓋彌彰,即使說的是真話,也像因為心虛而著急掩飾。蒼狼漸漸不說了,撼天闕一手捧著她的臉將之抬起,姪女明亮的眼睛盈盈望著他,不經意地蹭了蹭伯父乾燥溫暖的掌心,小聲道:『親親我好麼?我想你親我。』

--

洗衣房光線明亮,孤鳴一族曾經人丁興旺,連宅邸中的物事都要比尋常寬敞增量幾倍。沒承想到了蒼狼這一代只餘獨苗,也不曉得是不是種諷刺。蒼狼的頭髮直中帶鬈,並未燙過,髮梢總勾著自然流暢的弧度,襯得她整個人高雅端麗起來。偏偏她高挺的鼻樑下方接著微翹的鼻尖,使她呈現出可人的稚氣,淺玫瑰色的薄脣,海青色的一雙眼,眼睫上方壓著深痕,雙眼皮深邃狹長,直直地撇到眼尾。她身穿夏季短袖制服,半跪著與撼天闕接吻。衣襬被捲了起來,露出一截纖細結實的腰桿。手臂似乎太瘦了,令她看來有些柔弱,然而生在她身上,反而這樣更顯出少女的情味。

千雪看著撼天闕蓋在制服下的手一陣摸索,蒼狼的內衣便隨之滑脫,被撼天闕扔在旁邊。而她似乎不以為意,只是專注地舔舐伯父的舌頭,試著將自己柔軟的濕潤伸進撼天闕嘴裡,又輕輕咬著撼天闕的下脣。眼見蒼狼就要衣不蔽體,千雪認為自己不該看也不該聽下去了,即使懷有滿腔不解、憤懣與震驚,留待和蒼狼獨處時再來處理,或許是現下他唯一能為姪女做的事情。

千雪悄悄後退一步,與此同時撼天闕也停下動作,按著蒼狼的肩膀將她稍稍推開,蒼狼困惑地望著撼天闕,問道:『怎麼了?』

撼天闕瞟了眼門外,淡淡道:『我去拿保險套。』說著便大步走向被丟在地上的制服裙子,彎下身撿起衣物,從中取出一只方盒。他動作迅速,完全遮蔽住身後的蒼狼,小小的紙盒子在他手中一拋,竟立了起來在他的指尖上轉了幾轉。

暗處的千雪與燈光下的撼天闕對上眼,後者面無表情地盯著他,而後一把握住旋轉的小盒子,不知是嘲諷還是瞭然地笑了笑。不待千雪回應,撼天闕已轉身走了回去,千雪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再度排山倒海起來,內心連珠砲似的飆過一串問候——不雅的那種。

撼天闕絲毫不理會杵在外頭的千雪,將洗衣機上跪坐著的姪女抱起,讓她平躺在用來整理洗滌衣物的工作檯上。千雪自然知道接下去會發生甚麼,他依然不改悄然離去的初衷,心裡的怒氣卻沸騰了千百來遍,若目光具有實質,此刻撼天闕的背部早已被他戳穿了洞。撼天闕並未脫下褲子,大概只鬆了褲腰掏出陽具,使蒼狼的私處不至於被千雪看到。只見蒼狼細白的指頭沿著伯父粗壯的臂膀往上攀爬,被撞得狠了又倏然跌落。裹著黑色織物的雙腿時而展開,時而絞緊撼天闕的腰臀,直到男人捏住那泛著褪紅色的膝蓋,近乎粗魯地扯下腿上的中筒襪,露出白皙中隱隱浮著青色血管的玉足,千雪都不曉得自己是如何辦到不抄傢伙剁了那個逞凶的男人。

千雪離開了。上樓前還記得將帶回來的冰淇淋蛋糕放入冷凍庫。他平時不住在祖宅,有時為了辦事方便,往往輾轉於苗疆各地——那些孤鳴一族名下的別墅或高級公寓。然而蒼狼依舊為千雪整理好寢室,每週請人打掃清潔,隨時歡迎小叔叔回家。撼天闕和蒼狼是何時開始這段關係呢?千雪躺倒在床上,隨意地扯開襯衫領口,一件件地思考腦中的疑問。按照蒼狼的態度,他懷疑這事已持續好一段時間,是撼天闕重歸族譜以後,或者更久之前?據說苗疆黑道內鬥尾聲之際,撼天闕曾與競日孤鳴一搏為蒼狼換取生機,以他的性命——那麼,是那段時候了?本來撼天闕約莫活不成了,是蒼狼不惜代價聘請最頂尖的醫療團隊,將命懸一線的伯父從鬼門關死拖活拽回來,然而這並不能表示甚麼。蒼狼是個重感情的孩子,誰對她好,她總要回報更多的善意與體貼。她對競日孤鳴如此,對自己同樣,想必待撼天闕也不會變。哪怕在她的父親——顥穹孤鳴出事以前,蒼狼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伯父存在。

何況,即使為了報答一路撐持流亡生涯,幫助自己奪回孤鳴家主之位的伯父,也不至於將自己給賠了進去——那畢竟是兩回事。撼天闕若想要甚麼,以孤鳴一族的本事,還真沒有甚麼東西拿不出手。除非這是撼天闕的要求——難道他想拿捏住蒼狼?但鐵鏽仔 1 可不會坐視不管,就算撼天闕不將千雪孤鳴放在眼裡,面對鐵軍衛也該知所進退。如今撼天闕已在蒼狼的意思下昭告江湖洗手引退,早已沒有實權,他又有何籌碼逼迫蒼狼為他所用呢?

除非撼天闕欺騙蒼狼的感情……千雪忍不住握緊拳頭,黑社會中各山頭玩弄女性的事兒可不少,就是底層的小混混也對聲色犬馬趨之若鶩,差別只在於玩一個或者搞一群——若是各取所需那就罷了,但蒼狼能從撼天闕身上得到甚麼?蒼狼喜歡他?將伯父視為自己的情人?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千雪雖是蒼狼的叔父,實際上卻不比蒼狼大多少年紀,一如競日孤鳴之於他。他從小看著、陪著蒼狼長大,一同受競日孤鳴照料教導,與其說蒼狼是他的晚輩,更像一個妹妹——如兄如父的大哥留下的小妹。記憶中的蒼狼是甚麼模樣呢?她是個溫柔、羞澀又貼心的女孩子,總為他人著想,很少主動要求甚麼,更不曾有任性驕縱的時候。難道過去是他不夠瞭解蒼狼?那麼競日孤鳴總不會看走眼,畢竟是他一手拉拔長大的女孩子,競日孤鳴甚至說過蒼狼太乖了,就像一隻軟和的兔子,老擔心她要給人欺負了。

千雪不得不承認,今晚他所看見的姪女有別以往,卻也不壞。他自然不會覺得蒼狼不好,若實際上是撼天闕誘姦她,那麼蒼狼就是受害者;要是蒼狼甘願同撼天闕如此,那也是她應該得到的。千雪有許多紅顏知己,他十分明白女孩們撒嬌縱情的模樣,亦喜歡她們可愛的任性。但蒼狼從未在競日孤鳴與千雪跟前展現過這一面,或者該說——她曾經有這般模樣麼?難道不是因為撼天闕,才讓她懂得恣心任情?她學會了要求,會因為得不到所想而委屈,會告訴對方自己渴望甚麼,會使性子——依千雪聽聞的對話判斷,蒼狼對撼天闕會有小脾氣,且正如他們之間的性愛,早已不只一、二次。

若以此判斷,撼天闕與蒼狼倒有幾分像情人,然而他們皆不曾否定彼此的血緣關係。平時千雪鮮少同撼天闕打照面,或許是蒼狼有意為之,曉得因為顥穹孤鳴的緣故,這對異母兄弟大抵擺脫不了膈應。當年天闕孤鳴鋃鐺入獄,千雪也不過是個孩童,從未見上幾次面不說,壓根沒有過任何交流,遑論感情基礎了。每當蒼狼向千雪提起撼天闕,亦不忘稱呼他一聲「天闕伯伯」,而撼天闕雖不好說——畢竟接觸得少,可似乎也沒有表示反對,至少他按著蒼狼的意思拜了宗祠,認祖歸宗,誰都知道蒼越孤鳴是天闕孤鳴的姪女。

『這都甚麼跟甚麼……偶爾跟對方睡覺的伯姪?實在不像蒼狼會做的事情啊。』千雪長歎一聲,頭大地在床上滾了幾圈。末了像是想起甚麼,一下子從墊上彈跳起來。

買來向蒼狼賠罪的冰淇淋蛋糕,倒不是千雪隨便挑一件物事應付過去,而是因為他以為蒼狼喜歡吃冰淇淋。這得追究到年初為撼天闕做九時發生的事,彼時千雪一如往常和好友們渡假,接到蒼狼打來電話關心問候,最後她有些歉意地詢問道,下個月某日是天闕伯伯的生日,她要為之舉辦壽宴,不曉得千雪叔叔能不能撥空回苗疆一趟?

『壽宴?撼天闕還不到六十歲吧,做壽不會嫌早麼。』千雪納悶道,他沒想拒絕蒼狼,只是不解為何突然要大張旗鼓給撼天闕做生日。

『是軍師的建言,但我也有此意。』蒼狼在話筒另一頭說道:『近來有些風聲,或許跟天闕……伯伯外出接觸的人物有關,即使那些會面、飯局無關緊要,落在有心人眼裡難免捕風捉影。』

『哦?是鐵鏽仔提議的啊?但年紀不到就做壽,怎麼感覺像要折壽……撼天闕怎麼說?』

蒼狼輕輕笑出聲,她曉得千雪叔叔沒有惡意。『我想給天闕伯伯做「暗九」,其實過五十歲就能做壽了。這次只是借了做壽的名頭而非大壽,不要緊的。天闕伯伯也答應了。』

『你們講好就行,我這幾天馬上來安排機票,不如我早些回去吧,還要開壇祭拜祖先呢,怕你忙不過來。』

『天闕伯伯不想祭祖,何況設宴本是為了杜絕悠悠之口,一併整在公開的宴會流程中即可。』蒼狼溫言道:『真對不起,千雪叔叔,打亂你的假期。』

『蒼狼啊,你跟我客氣甚麼?真是多講的。』千雪哈哈一笑,轉而關切道:『與撼天闕接觸的人當真沒問題?不然你跟他說說,讓他低調一陣子別出門,這樣不行麼?』

蒼狼沉默一會兒,輕聲說道:『我已經勉強他留下來,怎麼能夠限制他的自由呢?』

『嗯?你說甚麼?』

『沒甚麼。』蒼狼頓了頓,續道:『壽宴預定在當日午前十一時,於某某酒店準時開筵。千雪叔叔,我擔心你剛下飛機就趕來太累了,可以的話,便早一日回苗疆好好休息吧。蒼狼隨時歡迎你回家。』

蒼狼在距舉宴一個月前聯繫他,卻沒有要千雪立刻回國,可見一應籌備事宜都由蒼狼來做了:預定酒店、發邀請函、確定到客來賓、挑選菜色……身為孤鳴一族的成員,千雪倒是在當天現身露面即可。一同渡假的溫皇和羅碧皆表示理解,說到底,接近二個月的假期已足夠久了,不過是調整歸程這點小事而已。

千雪於壽宴當日抵達苗疆,蒼狼已派人來接,就等著載送千雪前往會場。千雪問羅碧和溫皇要不要順路搭個便車,為兩人婉拒了。想到羅碧曾與大哥發生的事,千雪確實也不好勉強,便由著摯友們自行離去,坐上孤鳴家的私車。路況通暢,天氣晴朗,座車比千雪預想要早來到設宴的酒店附近。酒店地段好,向來是政商名流公開宴請或私人聚餐的熱門場所,然而周邊的老房子沒跟上大建設——或者應當說,那皇宮金殿似的巍峨建築物,才是那突兀違和的不速之客。

離酒店幾個街區有片菜市場,入口立著斑駁老舊的石雕牌坊,上頭的匾額題字卻非市場名稱,而是宮廟的名號。早市時段,來往行人熱鬧非常,千雪的座車在路口處停下,這兒人車眾多,號誌燈總得等上一陣。他正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,忽然被路邊一對男女吸引了目光。男子高大健壯,看來約莫不惑之年,一頭豐茂的赭紅色髮絲夾著幾綹霜雪,濃眉深目,即便遠望,五官仍十分清晰銳利,不正是撼天闕?蒼狼走在他身側,穿著一襲纁色露肩 V 領晚禮服,肩披寬大的男士西裝外套——大概原本穿在撼天闕身上,踩著腳踝綁帶高跟鞋,自市場內徐徐走來。

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,彷彿觸手可及,卻也沒有碰觸到對方。千雪看著撼天闕和蒼狼像是要過馬路,途經菜市口的一個小攤時,蒼狼微微緩下腳步,看了看攤車上的牌子。撼天闕停了下來,幾乎分秒不差,微低下頭對蒼狼說話,然後自褲袋拿出皮夾,抽了張紙鈔遞給攤販。須臾,一隻甜筒冰淇淋送入蒼狼手中,她看著眼前的冰球,彷彿十分高興,又像捨不得吃掉似的,伸了一小截舌頭舔了舔,被刺激般地抿了抿脣,然後輕輕抓著撼天闕的衣袖,朝他舉起手裡的冰淇淋,似乎是要他也嚐嚐味道。

千雪無從得知撼天闕的反應,因為號誌變換,車子起步,一下子便將那對伯姪拋於身後。千雪心裡也說不出是甚麼感覺,或許他們只是在宴席開始前隨意逛逛,沒甚麼地方可去便來到菜市場;儘管撼天闕與蒼狼之間比千雪預期來得親近,但是買球冰淇淋給姪女實在沒甚麼可疑之處,何況現今撼天闕差不多是靠蒼狼養著的,他待蒼狼好一些也是應該。

千雪有些不安,然而這股感受太渺茫了,即使要懷疑也無從下手。而壽宴準時開場後,一連串的儀式流程、賓客應酬讓蒼狼應接不暇,千雪雖一向不怎麼管這類交際場合,但如今他終究是孤鳴一族極有地位的人了——無論年歲幾何,到底是同撼天闕一個輩分的孤鳴成員,更是當今龍頭的叔伯長輩。何況他也沒有丟著蒼狼獨自應付各山頭大老的道理,觥籌交錯下,千雪只來得及注意踏入會場的蒼狼不再披著伯父的外套,伯姪倆也很快各自行動,久而久之,千雪便將疑惑拋諸腦後了。

如今再回想,當時的直覺並沒有錯。若不是時時關注著蒼狼,撼天闕怎能在她開口前問蒼狼想要甚麼?蒼狼是真的喜歡冰淇淋,或者只因那是撼天闕所給予的?她希望從撼天闕身上獲得甚麼呢,那是只有撼天闕能給的東西麼?但無論如何,千雪仍然對撼天闕感到氣憤,首先他就不該與蒼狼做這種事——蒼狼主動親近他,那是好事,時至今日孤鳴一族零落衰微,撼天闕若能代替死去的大哥照顧蒼狼,投注大哥因嫂子過世,鬱結於心而難以表露的父愛,千雪絕對沒有理由反對,還要感謝撼天闕在這險惡詭譎的世界裡支持她,陪伴她走過危橋薄冰。卻不是像今晚這樣,誘使蒼狼跨過道德邊界,享受錯誤的魚水之歡。露水姻緣、一晌貪歡,那是承擔得起的人做的事,而蒼狼——蒼狼太溫柔了,或許她是對伯父感到愧疚,也可能是感激,甚至於不自覺地尋覓從小缺失的親緣,讓她接受了這樣的關係。但她的真心與付出,如果只得撼天闕的逢場作戲呢?蒼狼定會因此受傷,這孩子溫暖敦厚的心不該遭受如此對待,千雪一直曉得大哥嫂子同撼天闕的那點子事,說起來是大哥不厚道,可如今再說甚麼也沒有意義了,他只怕撼天闕將蒼狼當作愛人的贗品,在蒼狼身上追逐逝去的倩影。

千雪越想越悶,又為蒼狼感到悲哀。他敏銳地察覺蒼狼興許深深愛著撼天闕,那是一種寬容而強大的愛,揉合了親情、戀慕、憐憫與無從否認的愛情。他不曉得姪女對撼天闕自有一股專制及占有欲,便是知道了八成也不當一回事,因為千雪所有的設想皆出於為蒼狼好的立場。畢竟,他與蒼狼有著深厚的感情基礎,以及數十年來朝夕相對的理解及默契,可撼天闕除了和他同姓孤鳴,其他甚麼也不是。他點開手機,想著兄弟當中聰明絕頂的溫皇會怎麼看,可攸關姪女的私事,他又不確定該透露多少才不至於被溫皇摸個底朝天,那傢伙精明通透,卻也是個沒良心的,還唯恐天下不亂。想了想仍是作罷,不如先煩惱要怎麼向蒼狼開口,才能不讓她太過難堪,也別誤會自己在指責她。

千雪爬起身,走進浴室洗了個囫圇澡,躺回床上翻來覆去一陣,索性打開自己和羅碧、溫皇所建的通訊群組,傳了些沒頭沒腦的文字訊息後,方握著手機慢慢睡著了。



  1. 千雪對鐵驌求衣的稱呼。

I welcome your feedback!:D

如果您喜歡我的創作,歡迎點擊下方拍手圖案(彈出式視窗)五次。
回饋將由 LikeCoin基金會 出資,您只需註冊 / 登入 FB 或 Google 帳號即可贊助。感謝您的欣賞與回饋!

0 comments

Popular Posts

photos

2018霹靂藝術科幻特展

Subscrib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