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九龍城寨]0063

August 04, 2025

夜宴(張少祖/藍信一)


※電影《九龍城寨》衍生同人,原作小說劇情有。

※ABO 世界觀,我流設定不完全嚴謹。

※Beta!張少祖/Alpha!藍信一。



金獅大酒樓今夜包場,霓虹燈照亮的大堂入口擠滿各式轎車,香港有頭有臉的幫派人物幾乎全數出席,即便不克前往,也送上花籃與豪禮。

阿鉞陪同大佬出席,今次設宴人是狄秋,可與會者皆知此乃龍捲風的場子。人人曉得每年龍城幫坐館──龍捲風都會宴請賓客,只不過這回辦得特別盛大,發出的邀請函特別多。連向來同龍城幫不對付的油麻地果欄都收到請帖,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,龍城幫既然以禮相邀,便是大老闆亦給足面子,帶著幹部赴宴。

大佬坐包廂,叔伯一桌,頭馬次之。馬仔們則自行揀了外圍座位聚在一處,畢竟好兄弟不分黨派,多數人屬勞工階級,為了不被欺壓加入工會,工會再發展成社團。其實若能和平食飯,誰想打打殺殺?因此社團間互有交流,底下馬仔稱兄道弟也不足為奇。

『說是生日宴,慶得又是誰的生?龍捲風還不到五十,總不會是他的大生日。』阿鉞同桌的新任頭馬問道。他是生面孔,此前未曾參與過龍城幫主導的飯局,見眾人安然坐下閒聊不禁開口。

『不如問你:識不識得龍城幫揸數?』榮義頭馬回道,其他人亦露出微笑。

『揸數?白紙扇麼?我聽說龍捲風是光桿司令,連頭馬都無。』

『龍捲風是沒有頭馬,可不表示沒有為他賣命的人。』榮義頭馬道,『龍城幫揸數不是白紙扇兼任,就是專門管公私帳的「會計」──明面上是這個樣,可說他是龍城幫頭馬都不為過。』

『今次宴會便是為他籌辦的呀,怎能不識得主角?』新飛豹頭馬話:『龍捲風契子──藍信一,記好了,只要別得罪他,你的路不至於走窄。』

那新人蹙起眉頭,道:『原來是契子,那豈不是沾了契爺的光而已?我還不會無端招惹少爺仔,嘖,真無趣。』

眾頭馬笑了起來,這下是無遮無掩,實打實地笑話新人了。

『龍捲風要動用錢,都得問過藍信一。你當真認為他只是個沒用的少爺仔?』

『負責管帳又如何,他能打麼?會打麼?』

『能打,只要見過藍信一出手,你就明白了。』阿鉞忽道,他成名甚早,身負雙花紅棍之名。故他一開口,其他人便不再起鬨。

『總之,宴會主角肯定不會缺席,到時你就見得著本人啦。說來,你也未看過龍捲風吧?』和日聯頭馬打圓場,將話題轉向龍城幫大佬。『社團大佬多是衡兌(Alpha),偏偏龍捲風是個繩法(Beta)──至今仍有傳言話他不過聲稱自己是繩法,其實乃衡兌中的衡兌。』

『混社團多是衡兌不假,可瞧你說得像是繩法都死了。』新飛豹頭馬翻了翻白眼,他即是繩法,故對於「血統論」十分不以為然。

『得罪啦兄弟,我的意思是繩法不比衡兌差,就說龍捲風吧,他手下能打的馬仔哪個不是衡兌?還不是對他服服貼貼!再說,當年的殺人王也是衡兌⋯⋯』

『龍捲風是特例,我聽大佬話,這回生日宴辦得這麼盛大,也是因為藍信一成了衡兌。』

『嘩!當真?他一直未公開,我還想著大概是權艮(Omega)哩。畢竟那張臉乍一看像個女仔呀。』榮義頭馬訝異道,『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,我真想過請大佬作主,替我向龍城幫提親呢。』

『想得美啊,是不是急著體驗一把旋風拳!』眾人大笑。

『誰不知龍捲風多寶貝他契子?哈,你們約莫沒見過這對爺倆站在一塊兒,簡直像走紅毯的大明星──更像一對鴛鴦!』



阿鉞思緒飄遠,他同藍信一算是有點交情,可連他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甚麼性別。衡兌、繩法及權艮歷來已久,鼎足於男女之別上頭。王侯將相至一代統領向來以衡兌居多,權艮則是最為特殊的族群──男女皆掌握生育大權。雖然歷來並非全無衡兌生子之案例,可醫學研究指出,衡兌子宮退化嚴重,即使與他性別交合,能夠受孕者仍寥寥無幾。

而權艮雖屬母系社會遺風,於象徵意義方面受人青眼,實際上卻被衡兌及少數繩法壓迫甚鉅。衡兌和繩法皆不比權艮容易孕育子嗣,在歷史長河不同時期,兩者對權艮施加的迫害與控制循環往復。直至今日,權艮依然難以從家庭、社會等群體的附庸地位解脫,少數以衡兌及繩法為主的精英階層,用發情期天性牢牢掌握住權艮。

藍信一成了衡兌也好,阿鉞忖道。其實不管藍信一的性別為何,都不會影響他本人的鋒芒。然而這個世界太過厚待衡兌──也就是說,太過苛待繩法和權艮了,尤其是黑社會,哪怕在藍信一性別未明時,便因其優異且貌似權艮的好皮相備受冒瀆。

阿鉞的幫派是舊青天會分支,與龍城幫很有些淵源。九龍城寨以龍城幫為首,不代表內部沒有其他幫派的觸角。當年青天會力壓一頭,城寨裡原本便蟄伏著許多小門小派,龍捲風揭竿反抗雷震東,能夠功成非他一人之力。仁興會便是其一──彼時不滿於雷震東專斷暴行,暗中與龍城幫合作,雷氏及殺人王陳占敗亡後,仁興會得龍捲風默許,以白日堂之名盤據城寨一隅,推龍城幫為九龍城共主,其他部眾則向外發展,持續與龍城幫保持生意來往。美其名曰仁興會是龍城幫在城寨外的「眼」,不如說九龍城仍有青天會的殘根。

當時仁興會出了個硬茬,「南堂」堂主私下盜賣軍火,暗中積儹勢力。阿鉞的大佬早想除他,可該堂主過去於社團有功,下狠手斬除只怕寒了兄弟的心。可放任其坐大,無異於養虎為患。原本這事同龍城幫無關,可南堂主竟將歪腦筋動到城寨上,把走私來的槍械囤至九龍城內,對兩方造成威脅。

阿鉞的大佬同龍捲風通了電話,囑咐阿鉞帶幾名親信前往九龍城。仁興會白日堂內部同南堂勾結甚深,即便懷疑白日堂不乾淨,阿鉞貿然前去也討不了好處。當時幫助阿鉞掃清南堂勢力,重整仁興會分支的龍城幫人正是藍信一。

那時候的藍信一幾歲呢?說是十七,阿鉞懷疑信一恐怕未滿十六歲。他甚至猜測起龍捲風的意思──興許龍捲風壓根不想插手這檔事,隨便派了個後生仔來應付。阿鉞並未經歷青天會同龍城幫拼搏的腥風血雨,對龍捲風認識不深,自然無法理解大佬何以如此敬重龍捲風。

所幸,藍信一很快用自身能力推翻阿鉞的疑心。他先是要來白日堂、南堂及仁興本會的帳本(當然,這經由阿鉞出力並同意擔責),查出多處不自然的帳目,接著循線追出南堂的地下銷路──當中甚至牽扯到大陸勢力,以及港島幾個有頭有臉的社團組織。

有了物證,接著便是人證。藍信一話阿鉞,要一舉拔掉南堂及白日堂的「不乾淨」,勢必得人贓俱獲。此事龍城幫不便出面,出幾個人倒是沒有問題。而阿鉞扮演的角色就非常重要了──他是仁興會頭馬,又是奉幫主命令辦事,阿鉞必須親自抓住關鍵人證,亮堂交給仁興會大佬定奪──幫內事幫內了,尤其此事牽連甚廣,勢必得做到不留把柄,方能達成以儆效尤的效果。

阿鉞自然義不容辭,可他轉而擔憂起藍信一的安危。信一給的計劃是由他本人與南堂接線,南堂堂主是仁興會老人,對於藍信一和龍捲風的關係知根搭底。信一打算分次向南堂進貨,讓堂主逐步放下戒心,相信藍信一這個少爺仔瞞著龍捲風,私下挪用公款購買軍火,再轉手撈上一筆豐厚自個的小金庫。至於藍信一為甚麼急著用錢,那可簡單了,黃賭毒隨便沾一樣,就是富可敵國都不夠花銷。

為了展現誠意,每回交貨地點一概由南堂擇定,唯獨堂主必須親自與藍信一交易,藍信一則只帶幾名親信赴約,主要是為了押運軍火。這些後生仔都不是堂主熟知的龍城幫眾,一個賽一個年輕,想來是少爺仔心比天高,妄圖衝破城寨逼仄的天空,將半隱退的養父拋諸身後吧。

計劃穩當地進行,直到收網那日,藍信一將厚厚一疊帳本及物證交給阿鉞,叮囑他事成前絕不能交給任何人,也不要透露消息,一定要押著堂主跪在眾門生面前,再將東西呈報大佬過目。他們約好由藍信一先行前往交易地點,阿鉞帶著弟兄隨後而至,由阿鉞逮個人贓俱獲,拔除南堂及其黨羽。

行動當日阿鉞老覺得眼皮直跳,走跳江湖多年養成的第六感,讓他沒來由地惶惑不安。藍信一出發沒多久,弟兄便傳回跟丟了人的消息。阿鉞拍案而起,南堂堂主那個老油條,從頭到尾都不相信藍信一!

此時信一並未開檯做戲,既沒有頭銜亦無職位,撐死就是龍捲風養子。死了一個小孩會怎麼樣呢?龍捲風再暴烈,也不可能為了藍信一血洗仁興會──何況冤有頭債有主,堂主只要一口咬定人不是他殺的,隨便找個不相干的阿貓阿狗頂替,死人不會說話,龍捲風亦不好追究到底。否則,饒你是龍城幫坐館,一旦做得太過了,其他社團也沒有默不吭聲的道理。

阿鉞盛怒之下仍是冷靜,信一千叮嚀萬囑咐過,一應證據只能由阿鉞親自保管,或許正是心知阿鉞身邊有內鬼。他喊來弟兄,正要命眾人分頭尋找藍信一,電話恰好響了起來。

阿鉞接起話筒,龍捲風的聲音沉著凝重。

『阿鉞,從現在開始,你只需回答「是」。

『信一人在某某碼頭,你帶著兄弟前去,但只有你完全信任、完全清白的人能與你同車。其餘人等按原本計劃行動,讓他們去每個碼頭找人。

『記住,當你吩咐下去,第一個反對你的人就是內鬼。無論他提出哪種理由、是甚麼身分都不能留,明白?』

阿鉞深吸口氣,道:『是。』

當阿鉞帶著人趕到碼頭,那兒已經亂成一團。阿鉞抽出砍刀,在一片混亂中找尋藍信一的身影,他注意到碼頭混入好幾個身分不明的人,既非南堂,亦不是白日堂的馬仔。那些人彷彿都認得阿鉞似的,刀鋒棍棒皆巧妙避開了阿鉞及跟隨他的弟兄。

莫非是龍城幫的人?可這回交易,信一甚至刻意精簡了隨行者。難道始終不曾露面的龍捲風,其實從頭到尾都在監視著他們?阿鉞雖有疑問卻無暇顧及,一邊打鬥一邊搜索,最終在岸邊找到正同堂主單挑的藍信一。

信一應當是有意引堂主來此,可即使甩開南堂眾馬仔,單打獨鬥終究太冒險了。阿鉞咬住頰側,唯恐唐突出聲打亂信一揮刀,只見少年拿著拾來的砍刀架開攻擊,挪動身形揮向敵方空隙。

得快點幫助他──必須快些,否則仁興會恐怕惹禍上身。阿鉞警戒地環顧四周,防範有人伺機而動偷襲藍信一,同時尋找堂主的攻勢死角,力求一撃將敵人掃出戰圈,遠離藍信一。

南堂堂主年紀不小,卻是鐵打的武鬥派。仁興會大佬動不了他,很大一部分原因即是他為了社團流血流汗。其實以堂主的資歷與聲望,現任話事人隱退後,他未必沒有機會一逐龍頭棍,可他野心太大又沉不住氣,不願屈居人下更不肯韜光養晦,竟生起不該有的心思。

『啊!』藍信一忽地慘叫出聲,一道血花自他臂上綻開,阿鉞再也忍耐不住,大吼道:

『信一!』

這一聲咆哮讓堂主稍稍頓了頓,緊接著阿鉞發覺藍信一竟毫不猶豫、毫無遲疑,好似已等待多時,將砍刀覷準堂主空門橫劈一劃,另一隻手火速自腰後抽出蝴蝶刀,趁堂主閃避當兒重心微偏,注意力又放在即將落下的第二刀上時,把蝴蝶刀朝對方脖子捅了進去,接著踢飛後者手中的武器。

信一用盡全身力氣將蝴蝶刀捅深,直欲穿透脖頸又扭轉一圈,南堂堂主死命反撲,攫住信一用手掌掐住少年頸項。藍信一體態輕巧,跳將起身踹在男人腹上,借力將蝴蝶刀狠狠拔出,頓時鮮血噴灑他滿頭滿身,身受重創的堂主終鬆脫了手。

阿鉞衝上前,將南堂堂主壓制在地,脫下外套撳住後者持續失血的脖子。他還記得最理想的結果是活捉堂主回幫,讓大佬名正言順地執行家法,然眼下就算此人身亡,損失卻也不大──與惹惱龍捲風相比,死了一個懷有二心的老傢伙又算甚麼呢?

阿鉞一邊給人止血,一邊急問:

『信一,你怎麼樣?』

『我沒事。』藍信一淡淡道,阿鉞正欲回頭確認,白車的鳴笛聲已遠遠傳來。他怔了怔,道:『這些⋯⋯這都是你安排的?方才你也是故意中刀?』

『鉞哥,你帶來的人有問題,可我直到現在才知究竟是哪些人。他們肯定會壞事,也不可能在行動前將他們處理掉。為了避免打草驚蛇,只好連你都瞞著。』

藍信一走向前,阿鉞注意到他的手臂已綁上布條止血。信一白皙的臉上彷彿盛開朵朵紅梅,夕暉照映著他,他纖長的睫羽投下一道道清晰的影子,整個人看著既鬼氣森森又妖艷異常。少年蹲在開始抽搐的男人邊上,一手流利地把玩蝴蝶刀,一手伸出修長的指節戳了戳。

『哎,我原本沒想下重手的,可是這仆街說了祖哥哥的壞話,我一時氣不過⋯⋯』藍信一回過頭,阿鉞頓時失語,只怔怔地望著信一。『我只要氣頭上就會忘記發生甚麼事情啦,也不知是誰傷了貴幫堂主,若是救不活──你不會怪我的吧,鉞哥?』



晚宴進行至一半,眾人酒酣耳熱倒是盡興。正談笑間,和日聯頭馬舉著酒杯遙指廳堂一隅,笑道:『喏,龍捲風和藍信一。』

眾人順著指尖望過去,只見一名梳著背頭、戴著淺色鏡片的中年人,同一位留著微長捲髮,面容精緻的青年正向幹部桌敬酒。

『我大佬同龍捲風交情不錯,常話他做黑社會真是可惜了,若是上電視當明星,鐵定大紅大紫──憑那張臉便足夠了。』

『他也不見得稀罕黑社會。龍捲風在巔峰時急流勇退,半隱居九龍城寨至今,大概是沒甚麼野心。』新飛豹頭馬道。

『龍捲風還需要野心麼?九龍城寨供給了大半個香港,食衣住行哪一樣不是出自九龍城?哪怕龍捲風只是跺跺腳,全港都要震動。』

『兄弟,你初次見到龍城幫大佬和他的⋯⋯契子,有甚麼感想?』

阿鉞正望著藍信一,聽到榮義頭馬詢問那菜鳥便瞥了一眼。還正想著對方怎地不出聲,原來是看獃了。

『那個⋯⋯那真不是女仔?』新人怔怔道,兩眼發直。

『哈哈哈!』除了阿鉞及菜鳥,整桌爆出鬨堂大笑聲。

『痴撚綫,你瞧他有胸麼?哪個女仔生得這般高,肩膀那樣寬?不過腰和屁股倒是很勁⋯⋯』榮義頭馬笑得面色漲紅,順勢點起一支煙。『哎,若藍信一真是權艮,我立馬向龍捲風提親。』

『我諒你不敢,有本事當面對著龍捲風說,兄弟我敬你是條漢子。』

『呸,我還惜命!』

一段時日不見,藍信一越發俊美了──在宴會廳燈光映照下,他的臉有些蒼白。今次信一穿得很正式,襯衫、領帶及西裝褲,除了外套似乎是一件牛仔──不,應當是仿牛仔布的皮夾克?總之一看便是舶來品。偏短的下擺露出一截腰,紮著皮帶,顯得整個人腰細腿長。阿鉞看到信一敬了酒,稍稍後退時被龍捲風扶了一下。

龍捲風寬大的手按在藍信一的細腰上,只是一個尋常的舉動,偏偏讓阿鉞瞧出纏綿意味。是因為藍信一不著痕跡地蹭了蹭龍捲風,還是後者本就秉著攙扶情人的心思?雖然龍捲風很快移開手掌,信一仍然望了他一眼。

藍信一給叔伯敬了酒,接著朝頭馬桌前進。眾人漸次收聲,看著龍捲風跟在藍信一半步後走了過來。

『諸位皆是信一的前輩,往後還要眾人多多照拂,指教信一做頭馬的竅門。』龍捲風溫言道,這下意思很明白了,藍信一可謂正式成為龍捲風頭馬──只是哪個做大佬的會親自打點頭馬與其他社團的關係?至少阿鉞的大佬沒有這麼做,榮義、新飛豹及和日聯⋯⋯在座頭馬皆不曾享有這般待遇。

『龍哥客氣。』和日聯頭馬笑道,主動為大夥斟上酒水。『藍生的本事,咱家大佬向來讚許有加。今次坐上頭馬之位乃實至名歸。』

『恭喜龍哥,恭喜藍生!』

場面話還未滾完,當事人藍信一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他不笑的時候眼神很冷,可一旦彎起那雙明亮的眼睛,就讓人怎樣也無法生氣。

『信一。』龍捲風狀似責備,可看著信一的眼神滿是溺愛,彷彿他不過是個令家長傷透腦筋,卻毋需對任何人道歉的淘氣孩子。

『哦,對不起⋯⋯』藍信一討好地看著龍捲風,轉過臉向一桌前輩舉起酒杯。他的面頰白裡透紅,約莫是敬了幾桌酒已有些醉意,淡玫瑰色的嘴唇抿著笑,輕快地說道:『我經驗不足,尚需仰賴大哥們提點。藍信一自請三杯。』

他嘴上說得恭敬,神色卻一派輕鬆,其實這完全是做給龍捲風看的──阿鉞想道,哪怕後者壓根沒有責怪之意。信一飲下杯中物,自顧拿了桌上的烈酒再斟滿杯,朝眾人拱手後仰起臉一口乾。

藍信一細白的脖子隨著酒液灌入上下浮動,好似將整桌人的心都勾了起來。其實所謂的衡兌或權艮,並未明文其外貌標準──何況信一沒甚麼味道,聞起來更像繩法。也不排除他使用人工方式隱蔽氣味(這倒是做得到的,否則一整屋子衡兌還不打起來?)可藍信一精緻的五官與姝麗的容貌,使人不約而同聯想至權艮。

莫非他羸骨似的纖腰下,亦藏著豐饒的祕境?

當藍信一舉起第三杯酒,阿鉞率先回敬他。同桌人亦紛紛抬起酒杯,表態認了這位後起之秀。藍信一飲畢後將杯底朝外,此時在他身旁默不作聲的龍捲風微微湊近青年。

龍捲風將手按住信一髖部,讓喝上臉的養子向後倚靠著自己。

『各位慢聊。』年長者微微頷首,帶著新任的龍城幫頭馬離開了。



阿鉞獨自來到飯店門口吹風透氣,宴會已至尾聲,他得保持清醒護送大佬回幫。

外頭一片黢黑,只有幾盞路燈淒涼地照著地面。阿鉞意外地看見藍信一坐在大門附近的臺階上,一手托著頭,正百無聊賴地抽煙。

『信一?』

藍信一抬起臉,察覺是阿鉞便招了招手,他的髮尾有些潮溼,不知是夜露深重抑或方洗過臉。

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待著?』

『喝多了,出來醒醒神。』

『哦⋯⋯』阿鉞走至信一身側,掏出煙捲尋找打火機。藍信一將自己的遞了過去。『多謝。還未同你說一聲:生日快樂。』

信一笑了起來,道:『你可知我過的是幾歲生日?』

『二十歲?請柬上是這麼寫的,』

『二十是虛歲,我還未滿十九哩。』藍信一道:『祖哥哥說逢九不做生日,但我分化成衡兌,秋叔說這事應當大肆慶祝,便一併把虛歲生辰做了。』

『所以你⋯⋯你真是衡兌?』

藍信一大笑。『這事能假麼?鉞哥要不要看醫生證明?』

『不──說真的,是衡兌是繩法又有甚麼緊要?只是你一直沒公開,道上弟兄難免好奇。』

『難道我性別不明,就不是藍信一了?』青年說道:『幹這行是有點迷信,現在都還能聽到人話祖哥哥是假繩法的謠言。』

阿鉞歎口氣。『確實好沒有道理,龍哥是繩法,還不照樣穩坐城寨龍頭的位子;社團多少衡兌門生,也不見幾人奪得龍頭棍。』

『其實呢,我倒覺得繩法才是最該掌權的。』藍信一吸了口煙,『繩法有幾多,衡兌、權艮又有幾多?憑甚麼資源全握在少數幾個衡兌手裡呢,何況衡兌還有權艮這項弱點。』

『你是因為龍哥是繩法才這麼想,到了龍哥的境界,他便是權艮也無人敢講話。』

『哥哥要是權艮,我會更歡喜自己成了衡兌呀。』

阿鉞感到一股冷風吹進他的心,他不由自主望向藍信一,後者姣好的側顏正凝視著對面的路燈──那纖長的睫毛下,黑檀木般的眼眸醞釀著熱切的情意。

『不過,無論今天我是甚麼──權艮約莫有些麻煩吧,但是不打緊。祖哥哥總會為我高興的,』

『你如今是龍城幫頭馬,不好再這樣叫他了。』阿鉞艱澀道,他不是第一次知道龍捲風同養子關係密切,可今晚彷彿是一場延遲許久的審判──究竟公審了誰?阿鉞眼前再度浮現稍早的場景,那對情態氤氳而濃密的父子,相互凝視著彼此,充滿愛情且纏綿的眼神⋯⋯難道他直到今天才發現?以及現下正盤桓於心,這從未體會過的、毫無立場的嫉妒又是為了甚麼?

『我知,已經喊祖哥哥一晚上「大佬」啦,可鉞哥又不是別人,你認識我的時候,我就這麼喊他了。』

阿鉞深吸口煙,沉默地盯著地面。

『其實我沒怎麼醉,但哥哥愣是要我出來吹風。』

『或許是擔心你被馬仔們灌酒吧,』阿鉞道,『榮義頭馬整晚上囉嗦個沒完,話要同你結為伴侶,反正衡兌也能生仔。』

『神經,吔屎喇他!』藍信一罵道,用力彈開手中的煙蒂。他伸展長腿,仰起身子望向夜空。『鉞哥,是不是一旦有了性別,周遭人全都會搖身一變成為媒婆。祖哥哥要我出來,是因為有好多大佬叔伯向他談親事──我的親事。』

『這個嘛,或許並不只因你是衡兌。』

『當然啦,畢竟我是龍捲風個仔,而家我長大了,能生小仔啦。』藍信一笑道,他的襯衫釦子為著透氣解開幾粒,凸起的鎖骨令人移不開目光。『真麻 Q 煩。』

『信一,趁此機會思考未來的對象未嘗不可。』阿鉞勸道:『譬如希望自己的伴侶是甚麼樣的人,雖不必著急結婚,但有了理想型,拿來回絕說媒也行呀。』

藍信一訝異地看著阿鉞,問道:『鉞哥,所以你有理想的對象,是麼?』

『這⋯⋯是人多少都有吧。』

『原來大家會考慮這些?我從來不想這個,因為我沒興趣和別人在一起。』

阿鉞強笑道:『你總不能一輩子黏著龍哥。』

『為甚麼不行?我做頭馬,就是想和祖哥哥永遠在一起啊!』

『信一,你的意思是──』

『信仔。』

一道低沉的嗓音中斷兩人交談,阿鉞回過頭,龍捲風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。

『祖哥哥!哦不對──大佬。』藍信一跳起來,快步走到龍捲風跟前。

『好些了麼?』龍捲風掬起信一下顎,仔細瞧了瞧他的臉面。『會不會暈?時間差不多了,我們回家。』

『不那麼熱了,我本來就沒醉的嘛,』信一笑著讓龍捲風檢視,伸出手抓住養父的衣襬。

『阿鉞,多謝你陪信仔。』龍捲風溫言道,阿鉞只覺得悚然。他站在那兒多久了,又聽見多少他同信一的談話?龍頭做偷聽的事固然落面子,可事關藍信一,龍捲風的態度更是絲毫不以為忤,坦蕩得令人髮指。

『龍哥客氣了。』信一在私下的場合,尤其是和龍捲風在一起時,往往會表現得比實際年齡小上許多。並非是他行為幼稚,而是因為他很放鬆、很有底氣。這是具備牢靠後盾的人才展現得出的氣勢。藍信一待人處事的手腕與計謀,阿鉞是知道的,他並不是完全地天真稚嫩,只是由於被深愛著、關切著,滿心滿眼地照顧呵護,方能保留那分珍貴的純然。

阿鉞逃也似地離開,留下龍捲風和信一站在原地。藍信一望著阿鉞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,龍捲風則專心一志地看著藍信一。半晌,龍捲風道:

『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講話了?』

信一回過頭,有些不解。

『怎麼會,隨意聊聊而已。』

信仔,你看著他的身影那麼久,所想的就是這些?他因為你的不以為意感到受傷,你真不知別人對你的心?

不過那也是想當然耳。因為你的眼中只會有我。

龍捲風喜歡看到藍信一傷了他人真心的模樣,那張漂亮可愛的臉蛋流露出的無辜罪惡,讓年長者看著信一的眼神更加充滿愛情。

『信仔是個小壞蛋,但是很可愛。』龍捲風露出近乎耽溺的微笑,他伸出手摟住信一的腰,將小孩拉近自己。

『祖哥哥不喜歡小壞蛋麼?』藍信一順從地貼住他,彼此的心跳隨著體膚傳遞過去,震得兩人恍然神迷。

『喜歡,信仔怎樣都喜歡。』張少祖輕歎,牽住藍信一的手十指交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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