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鬼滅の刃]301

July 28, 2023

傾城色‧三味線〈一〉(宇髓天元 / 我妻善逸♀)


※原作〈遊郭篇〉衍生,篇名取自戲作《傾城色三味線》,作者為江島其磧,元祿十四年出版。

※善逸天生女性設定,內文含 OC(原創人物)描寫,不適者注意。

※宇嫁重要且貫串全文,介意者請謹慎閱覽。



【上部・傾城色】第一章 黎明造訪


白晝如犬,鬼鬼祟祟地舔舐著遊廓的邊角,彷彿來到台屋門邊的貓兒小狗,因著煮炊的香氣不住垂涎,巴巴地循著味道嗅個不停。

番人們為誰哉行燈添最後一次油──天就要亮了,遊廓即將陷入沉睡。睡著時無須長明,只有心懷恐懼的人貪戀夜中的火光。

一名少女趁著微曦,懷抱一樣物事輕輕跳上屋頂,她一手提著木屐,赤足奔騰於房簷瓦片之間。少女動作輕靈,那飛躍的身姿在燈火將熄的花街一隅閃現,說不出地奇異。宛如鬼魅般不可思議,卻無神怪之不祥。

街上的貓「喵嗚──」地叫了一聲。

過不多時,在角町靠近羅生門河岸一帶,出現那名抱著東西的女孩。她穿上木屐,緩步走向門口掛著行燈的屋子。少女身穿碎花底綴櫻花型染的小袖,腰繫綁成豎結的晝夜帶,上頭纏著殷紅色的丸絎帶,正是一般年輕女性的裝扮。然而她最惹眼的是那頭異國人似的髮色,淺金的髮絲隨著日光變換色澤,即便束為垂髮,依然不減其華麗的風采。

此處為角町的一間裏茶屋,乍看與普通建築無異,甚至比不上妓樓氣派輝煌,然而其別有意趣之處,只有入內方可知悉。少女拂開門簾,小廝已在此恭候,她輕聲問道:『宇髓大人來了麼?』小廝回道:『大人久候多時了,請跟我來。』

兩人行過長廊,來到一處房間,裡頭卻不見人影。那小廝逕直往房中的壁櫥走去,拉開紙門,後方竟是有五張榻榻米大小的居室,內中擺著色彩、形貌皆不下於妓樓浮誇的寢具。

少女進了房,小廝安靜地拉上襖,她放下手裡的物事,原來是一把三味線。

『宇髓先生。』她頷首道,並未行禮。對面一名男子屈膝而坐,穿著藍絞染的浴衣,即便坐著,身量也十分高大,自下襬露出的腿部壯實修長,膚色白皙。

宇髓天元一手執著菸管,骨節分明、肌理勻稱的手指前端搽著顏色不一的蔻丹,這並不使他顯得不倫不類,反倒有種出挑之美。或許蓋因他壓倒性的美貌,讓一切都合理了起來。

『哦,善子,』宇髓天元不介意少女的隨性,他輕快地招呼善子坐近些,將蝶形足膳望她推去,硯蓋上盛裝著牛蒡和小魚佃煮,不僅鹹食,還有羊羹及大福餅。

善子發出一聲嗚咽,趴向前去拿起一塊大福餅吃了起來,像是餓得狠了顧及不了禮儀,邊吃邊哭著抱怨道:『我若不是被鬼殺死,就是在遊屋裏被餓死!』

宇髓天元大笑,將火皿往灰吹磕了磕,吸著菸含笑凝視大口進食的少女。善子確實餓得難受,她正在長身體,遊屋的晚飯又形同虛設,原本遊廓的夜晚便是最忙碌的時候,無論階級──除花魁之外,無人不是偷著時間吃晚餐。可那些飯菜──實在不能怪善子挑嘴,白米是午飯剩下的,沒有配菜,好點兒的話尚有醃蘿蔔,壞些當真只能吃乾飯了。

善子尤擅三味線,因此作為振袖新造侍奉花魁和客人。她倒是接待過宇髓天元,在上司作為通人 1 登樓時陪他聊天玩樂,明面上是如此。花魁雖能挑選客人,卻不比下級遊女閑散,排場浩大的結果,便是苦了隨侍的善子。

『阿松姐姐抱怨某某客人粗魯,晾著他快到天亮,』善子墊了胃,總算有餘裕慢慢品嚐。『聽說他會咬人,我就想:難不成是鬼?可也沒有只咬不吃的道理,或許他是忍不住了才咬呢?畢竟鬼不是甚麼人都吃。』

宇髓天元輕咳一聲,道:『那位客人有甚麼不對勁之處?有他是鬼的證據麼?』

善子搖搖頭,道:『昨晚我趁花魁與客人同寢時,偷偷溜到阿松姐姐房間外頭,姐姐還是見了那位粗魯的男客,可我沒有聽到鬼的聲音。』

穢語汙言倒是聽了不少,善子漲紅臉,氣得。

宇髓天元瞧她面色不豫,放下菸管,舉起一只二勺盃 2 湊近善子目前。善子眨了眨眼,問道:『做甚麼?』

『給我倒酒啊。』宇髓天元笑道,同時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耳朵。果不其然聽見善子拔高嗓音罵道:

『你!宇髓天……先生!這裡不是遊屋,你也不是客人!』

『我好歹是你上司,善子。』宇髓天元漫不經心地回嘴:『這兒確實不是遊屋,可你知道這是甚麼地方麼?』

善子驚叫一聲,她就算原本不曉得裏茶屋是做甚麼的,憑著絕佳的耳力也「聽到了」來這兒的人都在做甚麼,她氣惱地抓起一升德利 3 ,也不知是想為宇髓天元倒酒還是潑他。

『宇髓先生真討人厭,為甚麼要約在這種地方彙報嘛!』善子越說越氣悶,她的眼淚總是更快一步,人卻慢吞吞地往前挪,吸著鼻子要為宇髓天元斟酒。

『這裡隱祕,妓樓隔牆有耳。雖然你在意的應該不是……哦,還真倒酒了。』

善子終於忍不住撓了宇髓天元一下,輕輕的,因為她實在很害怕他。只是宇髓天元太愛逗她了,善子又藏不住情緒,就像她激動起來便要掉眼淚。自小總是被各種聲響環伺,善子的聽力是天賦,卻也使她非常敏感易怒。

『不照辦您會放過我麼!宇髓先生不要明知故問!』她捏著宇髓天元的衣角抱怨,看他舉盃飲下酒液,淚眼婆娑地盯著宇髓天元上下滑動的喉結。

『我可不會土氣地做這種事,』宇髓天元意有所指,然而善子聽不明白。他放下二勺盃,示意善子從一旁的矮桌上拿取某樣東西。『既然你為我倒酒,我也該表達謝意才是。』

善子取過漆盒,黑底繡金的式樣十分典雅,觸感亦相當高級。她打開蓋子,裡頭是猶帶溫度的蒲燒鰻魚和天婦羅,整齊地鋪在飽滿晶瑩的銀舍利(白米飯)上頭。

『我記得你喜歡吃鰻魚飯。』宇髓天元吸了口菸,掌心撐著臉頰看向善子。『總是挨餓要怎麼工作呢?』

善子哽咽道:『宇……宇髓先生……』

她聽到一陣非常寧靜溫柔的聲音,是宇髓先生的「本音」。這是善子的「天資」──儘管帶給她的痛苦比快樂更多。她聽得見所有東西的本質,亦包括人鬼。善子不曾遇過神明,然而若有機緣,想必也能一窺神之音吧。

宇髓天元是很安靜的人,這亦是善子懼怕他的原因,雖然她怕宇髓天元,不僅僅是因為他太靜。善子能夠聽到宇髓天元的心跳聲,身體運作的聲音她自然聽得見,然而宇髓天元的本音卻是一片荒蕪。

只有死人聽不到任何聲響,為甚麼狂放張揚的宇髓天元竟仿若死者般沉默?善子從未遇過這樣的人,這讓她同宇髓天元交流時總是有股迷錯感。

她聽不出宇髓天元說的是真話抑或謊話。

然而隨著潛伏花街的任務開展,善子和宇髓天元的相處越發頻繁,她對宇髓天元愈來愈不拘束(用宇髓天元的話來說,善子從一開始就對他沒大沒小),彷彿是彼此的戒備都放下了,偶爾──極少數的時刻,宇髓天元會讓善子聽到他的「聲音」。

『為何眼淚流個不停?善子太感動了麼?』宇髓天元微笑道,揶揄善子。『你也不必難為情,畢竟我是個誰見了都要相形見絀的華麗之人。』

善子抽噎著罵他:『你……宇髓先生真是陰陽怪氣,誰要為了你的華麗哭泣呀。』

『哦?』宇髓天元拉長音調,激起善子一股想擰他手背的衝動,到底沒敢這麼做。『那你說說,為甚麼會哭鼻子?』

『我怎麼知道!』善子用力吸了吸鼻子,沒成,眼淚和鼻涕爬花了猶帶殘妝的臉面。宇髓天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輕聲道:

『好醜。』

『有您這樣當面說人家的麼,討厭、過分!』善子氣極,淚水倒是止住了,她咬咬唇,揪住宇髓天元的袖子胡亂擦了一氣,又偷偷摸摸地擰他一把。

宇髓天元伸指彈她額頭,善子臉皮薄,立時便滲出一抹紅痕。她吃痛地唔了聲,宇髓天元將手收回袖中,不發一語地看著她。

『你生氣了?』善子疑惑道,不,沒有憤怒的聲音,只是歸於平靜。剛才那彷彿夤夜大海似的心音消失了,宇髓天元又變回一個死人。

宇髓天元歪了歪頭,銀白色的髮絲斜斜地披散在肩膀上。他太高大,而善子太瘦小。俯身往善子靠近時,少女總會不自覺地發顫。

『先吃飯,還是先彙報?再拖下去,晝四 4 起得來麼?』

『吃……吃飯!我還是餓……』善子抓起箸子囫圇吞了一口,隱約覺得方才彼此都有些奇怪,但宇髓天元本就是個不正常的人,自己糾結也沒有用。善子勉力將口中的食物吞下肚,宇髓天元看著她吃,善子怔怔地回望他的眼睛,沒有在想甚麼。

『宇髓先生吃過了麼?』直到善子吃完一條鯽魚天婦羅,方後知後覺地問道。可鰻魚飯只賸下一半,天婦羅也僅餘一條,她瞪著飯盒,自個兒都覺得寒磣,她這樣問,豈不是要讓宇髓天元吃賸飯?

果不其然,宇髓天元露出嫌棄的表情。

『你是要我吃這個,』他重複道,挑起一邊眉毛。『這個玩意?』

『你…⋯你你你幹嘛呀,』善子嚇得結結巴巴,她一說出口就後悔了,心裡很是歉疚,連還嘴都不利索起來。『我就問問!不然我去台屋給您買,我腳程很快的。』

『遊屋都休息了,仕出料理屋還會開著?』宇髓天元哼道,他調整坐姿,不著痕跡地離善子遠了點兒,拾起菸管吞雲吐霧。『下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寒天果子。』

善子垮了臉,嘟噥道:『下次還要在這種地方見面麼?他們……他們好大聲啊。』

『遊廓裏有甚麼地方能讓你安心睡覺,不妨說說。』宇髓天元自顧斟酒,淡淡道:『遊屋你睡不好,藤花家離得太遠。裏茶屋雖然吵──』他笑了笑,那些男歡女愛之聲才是遊廓的根本,善子自然是知道的。『總不能做個沒完吧?』

『那我得等其他客人盡興了才能休息,這不是和在遊屋裏沒有兩樣麼!』善子忿忿道,煙霧繚繞中看不清宇髓天元的臉,她凝睇了一會方纔移開目光。『可是……確實在您身邊最讓我安心,啊,如果沒有工作的時候能和炭治郎他們一起,我也可以好好睡覺的……』



善子睡著了。

少女曲著身子,以手為枕側躺在榻榻米上小憩。宇髓天元要她披著羽織,她不肯說是熱,他也就由著她去。

一旁的朱漆木碗中還有善子沒吃完的零食,平時他們並不常常見面,交換情報主要依靠彼此的鎹鴉(雀)。而孩子們──炭治郎、伊之助和善子,晝見世 5 以前倒是時時碰頭,談論著潛伏在妓樓的發現。

他們來此無非是為了鬼,以及宇髓天元下落不明的三個妻子。少年少女按宇髓天元的女忍妻子們失蹤前潛入的妓樓依序埋伏,並仿照妻子們的方式,以遊女的身分深入打探。

宇髓天元想起竈門炭治郎在恍然大悟遊廓究竟是何種地方後,曾私下請求他道:『宇髓先生,能請你多關照善子麼?』

炭治郎沒有要求宇髓天元將善子除名,而是拜託他更加注意善子。雖然善子不喜歡這個地方,和同伴們碰面時常哭鬧抱怨妓樓如何壓榨她(的琴藝),可善子一次也沒有說自己不想幹了,而且十分擔憂原先待在京極屋──善子如今的潛伏地點──卻無故失蹤的雛鶴小姐。

與炭治郎、伊之助不同,善子眼前有著更加迫切的危機。即便遊廓裏亦有陰間男娼,善子更有可能面臨須與客人同床的窘境。

即使炭治郎不特別懇求他,宇髓天元也沒打算放著善子不管。因為妻子們的事,他確實亂了方寸。雖說為了殺鬼,同僚、後輩無一不是早早寫好遺書,將生死置之度外,可勉強年輕女孩去受毫無必要的苦楚,宇髓天元亦認為太不華麗了。

善子散開的髮絲,在微弱的燈照下是黃栀子色。因頭髮長度不足,善子沒法梳島田或二折髷等髮型,工作時便束成高高的垂髮。宇髓天元初次在蝶屋遇見她,她倒是披著一頭及肩的散髮,躍起的身子一手抓著刀鞘,一手緊緊握著刀柄,金茶色的眼睛牢牢盯住宇髓天元,陽光照射下的頭髮看來華麗無匹。

她的出刀速度必然極快,雷之呼吸的繼承者,追溯起來同宇髓天元的音之呼吸甚有淵源。對上眼瞬間,宇髓天元甚至期待少女朝他拔刀。她纖細的身體中藏有萬鈞雷霆,斬擊剎那自有雷神之威。

凌晨的時候善子吃了飯,絮絮叨叨地向宇髓天元報告遊屋見聞,她和炭治郎、伊之助不僅僅打聽遊屋裏的事情,也會上街蒐集里談巷議。善子說話有個壞習慣,想到甚麼說甚麼,缺乏組織力,談到激動處又會拔高音調,宇髓天元好幾次被她轟得耳朵疼。

可除了鬼怪之事,遊廓裏無非就是曠男怨女的愛恨情仇,宇髓天元聽得無聊,善子也三言兩語交差完畢,流露出疲態。宇髓天元喚人來要了面盆清水等盥洗用品,正想讓善子準備歇息,卻見少女取出擱在一旁的三味線。

『宇髓先生,我新學了一首曲兒,彈給您聽。』

『哦,彈吧。』宇髓天元笑了笑,他確實很享受善子的琴音。身為前忍,又是音之呼吸的領悟者,宇髓天元有不下於善子的靈敏聽覺。他聽得懂每首樂曲的妙處,樂師在他面前無所遁形,宇髓天元能夠明白善子所謂的「心音」之說,即使他沒有這項天賦,道理卻是相通的。演奏者的心緒、性格、藉由曲目投射而出的自我,對宇髓天元來說,就如白紙黑字一般清晰。

善子喜歡彈琴給他聽,約莫是一種珍惜知音的想法。宇髓天元很奇怪,他對任務的要求相當嚴厲,與下屬的相處卻十分隨性。他甚至同善子玩過御手玉 6 和鼬鼠遊戲──善子放在宇髓天元手背上的手,幾乎能被他全攢在掌心裡頭。

宇髓天元聽了一會三味線,小廝送來需要的什物,他雖尚未盡興,到底還是趕了善子去洗漱睡覺。善子勞動一整晚早已十分疲倦,也不和宇髓天元客氣,拆了髮繩淨了臉,迷迷糊糊道:『宇髓先生,那我睡啦。』並拒絕宇髓天元要她蓋件羽織的提議和衣而臥。過不多時,善子小聲地打起呼嚕,已睡得熟了。

日輪逐步爬上天頂,幽暗的房內緩緩鍍上一層暖色。善子敏銳的耳朵許是捕捉到了街上越發熱鬧的聲響,她蹙起眉頭沉吟一聲,翻過身子將臉轉了個方向。

善子掌心朝上,細瘦的小臂自袖口伸展而出,一腿彎曲著,另一腿隨著動作繃直了,像貓咪拉長了四肢。小袖下襬被她的腿撐開,緋紅色的湯文字 7 捲在腿間,露出善子緊實而布滿疤痕的大腿。

宇髓天元的眼底倒映著這幅景象,而善子一無所知,咂了咂嘴唇,呼吸又沉了下來。腰帶夾著的懷紙滑落而出,是善子的三日月櫛。她蜿蜒鋪展、流光也似的頭髮旁,散落著幾個方才同宇髓天元拋接遊玩的御手玉。此刻的善子毫無防備,就像一個和手足朋友遊戲過後,安然歇下的平凡女孩。宇髓天元面無表情,沉靜地凝視著熟睡的少女,整個人好似與房間融為一體──他消除了氣息、隱去了聲音,唯有日光依然恬不知恥地吻上善子的肌膚。



  1. 善於在遊廓尋花問柳的人,具有引領潮流者的含義。
  2. 將裝在一升大盃中的酒盛裝於二~三勺的小盃中飲用,二勺盃指的是小酒盃。
  3. 容量為一升的酒瓶。
  4. 上午十點。
  5. 妓樓正午至下午四點左右的營業時間。
  6. 江戶時代,將紅豆裝進小布袋裏,一次拋擲好幾個玩的小沙包。
  7. 日本傳統女性內衣,覆蓋下身的長布,看起來像裙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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