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e Things She Carried〈完〉（Luke Sullivan / Jamie Siu）

※快打旋風 VI（Street Fighter 6）衍生同人，傑米為天生女性（中文名稱我流改為潔咪）。

※提及李陰、李陽與潔咪的關係（過去式），請謹慎閱讀。

※創傷描述有，不適者慎入。

“創傷像是一種病毒，一種病原體，它幾乎甚麼都不做，除了在這個世界上不斷地繁殖，直到世上只剩下這種東西。”

── David J. Morris: The Evil Hours

盧克選擇在家中沙發上與潔咪談話──有關於他的睡眠障礙及潔咪的忍耐。這是一個不錯的決定，讓彼此吃晚餐的時候不受干擾。

潔咪有些緊張，她很少感到焦慮不安，除了性格使然，多數時候她都處於微醺的狀態亦是主因──般若湯令她氣血活絡，也使她的情感積極正向，但對於盧克想說的話，潔咪不願意受般若湯影響。

『潔咪，沒事的，你放鬆些，』盧克拍了拍潔咪的後頸，潔咪拱起肩膀又塌下去，他喜愛地想著：好像貓啊，算是懂了養貓的人為何熱衷吸貓了。

『但是⋯⋯這是很重要的事情，我想要認真聽。』

『當作是我在講故事吧，我不願給你壓力，潔咪。』盧克笑歎道，伸長手臂靠著椅背。『讓我抱抱你，好麼？』

『即使不看著你的眼睛？』

『是的。抱著你能讓我放鬆，畢竟我即將說的話⋯⋯並不是那麼容易坦承。』盧克說道，潔咪游移了一會兒，慢慢挪動屁股貼著盧克蜷縮起來。盧克摸了摸她的頭髮，因著做菜，潔咪把長髮綁成兩條鬆鬆的辮子，而他愛不釋手。

『遇見你以前，我睡著的時間很短。』盧克娓娓說道，握住潔咪的手。『並非我不想睡，而是很容易驚醒。屋子外一點點聲音都能讓我醒來，然後再也睡不著。

『每當失眠，我就會出門跑步。事實上，睡眠不足沒有讓我感覺累，不如說⋯⋯事實上我有太多精力無從發洩。參加 MMA（綜合格鬥） 就是一個解決管道。當然，旅行也是。

『這些精力從何而來？醫生說這是「過度警戒」──好發於長期駐點於戰爭地區的退伍軍人。我清楚簡易爆炸裝置（IED）的運作，也熟悉爆炸之後通常伴隨著甚麼：子彈打擊在車廂、人體與建物的聲響，密集如雨點，絲毫不給人喘息空間。我遭遇過無數次的爆炸與突擊，我知道怎樣在這種情況下保命。即使如此，那些東西依然在我身上留下痕跡。

『而美國本土──整個梅特隆，即使它並不太平，也不需要這些根深蒂固的知識。我學會的全是太過極端的技能，如何開坦克，如何應付坦克；怎麼運用手邊稀少的資源製作汽油彈，甚至於怎麼投擲、往哪裡投擲最有殺傷力──可這些都是和平生活中沒有太多用處的能力。

『我覺得⋯⋯我已和周遭人們生活在不同時空中許久，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，也忘了應該去做甚麼。在擂台上，我能投入於格鬥，除了打倒對手，我不用思考太多事。但下了擂台呢？』

『可你並不是機械，總有一天會累的。』潔咪輕聲道。

『是的，醫生警告我，遲早身體會撐不住而垮掉，睡眠對一個人的健康實在影響太深遠了。』盧克歪頭貼著潔咪，細嗅女孩的味道。『我們做愛時，你說我好像總有發洩不完的精力，卻從來沒有嚴正抗拒過。潔咪⋯⋯你是第一個。歸國後我所有的交往關係都很糟糕，尤其是床上的場合，我時常讓對方感到恐懼。

『分手的時候，幾乎每個人都說：你在我無法觸及的地方，我好像一點都不瞭解你，盧克。』

『怎麼這樣說？你明明就在這裡。』

『潔咪，和你熟悉後──我是指，我們會一起過夜以後，我才真正回想起「睡著」是甚麼感覺。可事實上似乎不如我所想樂觀，當我沉入睡眠時總會做夢，儘管清醒後我並不記得夢境的內容。但我知道那是噩夢，因為我總是滿身大汗、氣喘吁吁。

『一開始我並未注意到你受傷，每當驚醒，我都只有一個念頭：我要找到潔咪，立刻。』

『找到我？』

『是的，當你沒有在這兒留宿，或者忙於私人事務導致我們一段時間沒有見面，我的睡眠便越來越不安定。我總認為你就在我身邊，好像不這樣催眠自己，我便無法正常休息。若我獨自醒來看不見你，我會──非常焦慮，一刻也待不住，於是又出門跑步。』

『你可以告訴我的，盧克。』

『我明白你一定會幫我，可這個要求太過了，』盧克搖頭道：『後來我發覺你身上不尋常的傷痕，算算時間、地點，還有痕跡的形貌，我完全篤定那是自己造成的──我在夢中傷了你，不得不說，這個真相造成的打擊實在很大，令我一時難以接受。

『而讓我感到憂慮的另外一件事，是你對此的說法。』

潔咪抬起臉，陡然撞進盧克深沉的眼眸裡。

『你責怪我不說實話麼？』

『不，潔咪，你並沒有說謊。你承認那是我造成的傷痕，只是沒有明說甚麼時候、又是怎麼弄上的。何況即使你不說，我也瞭解這不是為了傷害我。』

『我沒有想一直隱瞞下去的，肌肉腦袋。』潔咪挫敗地解釋道：『是真的，我只是⋯⋯覺得它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，何況怎麼同你提起也是必須考慮的事。』

『謝謝你，潔咪，』盧克吻了吻潔咪額際，道：『我太依賴你了。我得做些甚麼，至少不該讓你一個人承受。』

『哼，這點依賴對潔咪姐不算甚麼，』

『我既喜歡，也討厭你這一點。』盧克摟緊潔咪，坦白道：『我其實想利用你的好意，因為你很善良──你總是想幫助身邊的人，為他們付出時間與精力而不求回報。我對你有歪心思，潔咪，身為朋友我不願這樣做，但某部分的我卻想不顧一切把你拴住。

『我不想毀了我們之間的關係。可事到如今，繼續逃避也會毀了它。』

『嘿，嘿！盧克，別擅自下定論，』潔咪伸指彈了彈盧克的臉，不滿道：『我不能否認唐人街很重要，但你為甚麼認為我只能二選一？唐人街重要，你也很重要。盧克，留在戰場上並不是你的錯，你為了回歸社會付出許多努力，你需要幫助，而我亦想幫助你。這是我自己決定的，與你沒關係。』

『潔咪，你在⋯⋯你在同情我麼？』

『若你需要同情，我會的，但盧克，你是一個令我佩服的格鬥家。』潔咪說道：『我並不是愛心氾濫的人⋯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。我在意的東西很少，難道我說過要守護整個梅特隆的人？我只想幫助唐人街──以及你。因為我能力有限，真正做得到的事我心裡清楚。

『盧克，你需要我的同情麼？告訴我你究竟想要甚麼，你希望我做甚麼？』

『我希望⋯⋯我希望，』盧克吸了口氣，哽聲道：『我想回來，真正地從爆炸──那個奪走父親的恐怖攻擊，還有讓我失去無數同袍的戰場回來。

『戰爭他媽的就是鬧劇。』

『我陪著你會有幫助麼？或者⋯⋯有甚麼是我能做的事情，我會盡力的。盧克，你該知道我願意做這些。』

『待在我身邊就好，潔咪，當我驚醒時看見你，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感到安全踏實，就像從無人之境 ¹ 歸來。』盧克閉上眼睛，潔咪的指腹輕輕滑過他的臉。『不只是睡眠障礙，潔咪，我不想裝聾作啞──我對你的性欲不正常。我知道自己⋯⋯不大對勁。』

『如果你是指一些特殊性癖，你要明白我真的不願意一定會說的，你能相信我麼？』潔咪抬起身子，主動給盧克一個大大的擁抱。『不管你怎麼想，我都知道只要我說「不」，你就會停下。盧克，你給我的安全感遠比你所認為得要多，』

『潔咪⋯⋯』

『其實你要把我當作肉便器也不是不行，』

『老天，你說甚麼？我為甚麼要──』

『唔，因為你是白人，而我是亞裔移民？』潔咪自然地說道，『對你我也不想說些虛的，我確實考慮過。種族優越感無所不在，性別不平等亦如是──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子，你我都在這種環境下生活，我們得承認這一點。我不否認「肉便器」的可能性，你是白種人男性、而我是黃種人女性，甚至連社會階級也不同──至少，你確實很喜歡我的身體。』

『潔咪，希望你知道我重視你也尊敬你這個人，我是⋯⋯我是認真的。』

『在我與你的性愛情境下，怎麼說呢⋯⋯反正我可以接受。』潔咪聳聳肩，『大概我的性癖也有點奇怪。』

『哎──』盧克歎了口氣，放鬆身體偎在潔咪懷裡。『我不曉得該怎麼看待物化你這件事，我想對你誠實，可一方面也想維持我的固有形象。』

『你的固有形象是甚麼，肌肉腦袋麼？』潔咪喵哈哈地笑了，她略帶挖苦地寬慰盧克：『你潔咪姐這點肚量還是有的，男人和女人嘛⋯⋯也就那麼回事。事先聲明，我可沒有自暴自棄哦，不准亂想！』

『潔咪，我真的⋯⋯』盧克悶聲道，他的身體微微顫抖。『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回報你。』

『說起回報，潔咪姐並不是甚麼奉獻型聖母，好麼？』潔咪想起這茬，便補充道：『我幫助唐人街，對我也有好處的。畢竟我在那兒生活，春麗姐對我亦是睜隻眼閉隻眼──不打好鄰里關係怎麼行？唐人街的居民可沒你想得那麼軟呢，』

『但我不曉得自己能給你甚麼⋯⋯』

『呃，一根還算好用的肉棒？』

『潔咪！』

『哎喲，說笑的，』潔咪揉亂盧克的頭髮，好軟啊，也不知道每次見他那個旁分造型──確實好看，潔咪姐該誇的就誇──要用掉多少髮膠？『你陪我巡街、吃宵夜，與我切磋和鍛鍊，還有給我增肌的建議。你的時間也是時間啊，何況我倆的作息幾乎相反，白天你還要工作呢。』

潔咪柔聲道，盧克的心霎時縮緊了。『你給我的東西，遠比你所想多多了，傻瓜肌肉。』

『至於作噩夢弄傷我的事，其實我已經找到避免受傷的方法了，』潔咪摸了摸盧克後腦杓的短髮，『不要掙扎，輕聲對你說話，你很快就會安靜下來⋯⋯你並不是有意傷害我的，別太責怪自己，肌肉腦袋。』

盧克沒應聲，潔咪也不催他，他寬闊的肩背一抽一抽，忍著聲音哭泣。啊，這大塊頭也有如此惹人憐愛的時候，潔咪忍不住想道。盧克擔憂她把同情心與友誼（是麼？大概是吧）混在一起，可正常人都會有惻隱之心啊──該怎麼解釋這個詞彙才好呢？何況盧克對她的友善與溫柔，潔咪都是知道的。她是暴脾氣，有時講話衝了點，盧克也從來不生氣，還會想著法子哄她開心，誰有這樣的耐性和寬容呢。盧克若不好，徒弟和拳擊館的學員們會這麼親近他麼？

盧克以前的女朋友真是錯過好幾個億。

『上帝，看我把你弄得溼答答的，』半晌盧克鬆開潔咪，紅著鼻尖對她微笑。潔咪軟和地笑了，她對盧克又瞭解了幾分，而盧克坦白自己依賴她，更讓潔咪心底像是被熨貼著，溫暖又酸楚。

『要不是你看著那麼純真──像隻大狗似的，都要以為你在調戲我了，』潔咪猛地搓了搓盧克頂上的亂毛，經過方才一番折騰，盧克的髮型已經散了，垂下的髮綹蓋住眼睛。『洗洗臉，咱們出門吹風去。還有甚麼想做的事？到明天為止，潔咪姐都會陪著你。』

『晚上⋯⋯想和你一起看電影，』盧克也不掙扎，直到潔咪玩夠了，才伸手將頭髮捋至腦後。『我想知道你喜歡甚麼樣的電影，甚麼樣的音樂──有很多事情都想聽你說，想瞭解你更多、更多。』

『那有甚麼難，當然可以啦，』潔咪快活地笑了，張開手臂堅實且有力地擁抱盧克。盧克亦回擁住她，兩顆心貼在一起跳動著。『有甚麼想知道的盡管來，我會全部告訴你的！』

本文參考書目及影視作品：
1. David J. Morris: The Evil Hours（中文版：三采文化──《凝視創傷》）
2. 馮內果：《第五號屠宰場》
3. 提姆‧歐布萊恩：《負重》
4. 麥克‧赫爾：《派遣》
5. Mark Bowden: Black Hawk Down（原著小說改編之同名電影：黑鷹墜落 / 黑鷹計劃，gz 私心推薦

以及一些期刊文章及退伍軍人法規與機構演變資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