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金光]212

August 04, 2020

狼嘴邊的狼(撼天闕 / 蒼越孤鳴♀)feat. 風逍遙♀


※現代黑幫 AU ,涉及蒼狼及風逍遙性轉換。

※要素包含:親屬關係、蒼風百合(前後無差)、開放式關係暗示,不適者請謹慎閱覽。



午後的陽光令人昏昏欲睡,特別對於受了嚴重創傷,必須按時服藥及更換敷料,且躺了好一陣子才得以下床的蒼狼而言,順著生理本能入睡,或許是一項不錯的選擇。

可實際上,除卻重傷昏迷頭幾日,這個年輕的女孩已許久不曾安眠,或許是因遭受暗算卻仍未查明元兇的惶然,抑或是心有牽掛,想著半旬過去,家裡那個人不曉得怎麼樣了?自她甦醒之後,鐵驌求衣前來探望過一、二回,告訴蒼狼目前鐵軍衛同千雪三爺正全力調查,對究竟是誰--何方組織竟能神不知鬼不覺下藥風逍遙,更以催眠暗示令她暴起攻擊孤鳴龍頭一事,鐵驌求衣已掌握八成情報,暫請大小姐安心休養。至於風逍遙,雖非蓄意為之,可到底傷了孤鳴一族坐館,死罪可免、活罪難逃,待大小姐痊癒復出,再由大小姐實行家法。

蒼狼將這件事情按下,畢竟她傷重,確實不便出面主持。何況事發當時,她雖然為風逍遙出其不意自背後奇襲,勉強也有避開要害,強撐著與其攻守往來,終將風逍遙制伏。想來她亦受傷非輕,與其考慮如何懲處風逍遙,不如先確認對方的狀況。鐵驌求衣似乎有些意外,但仍一五一十將風逍遙的就醫情形如實告知,倒不因自身與後者關係匪淺便有所隱瞞;風逍遙外傷無礙,棘手在於被施受的藥物成癮性高,效果猛烈,戒斷過程頗為痛苦--且風逍遙清醒後,得知自己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重創大小姐,十分自責愧疚,一再表明痊癒後要負荊請罪,親自向大小姐賠不是。

蒼狼看著鐵驌求衣不卑不亢地交代後續,表面上說要秉公執法,嚴懲風逍遙,實際上處處維護,將風逍遙失察為敵人算計隱去不提,又處處強調風逍遙處境艱難,療癒不易,仍一心想同蒼狼道歉謝罪。雖然蒼狼明白鐵驌求衣不會對自己說謊,可是就著軍師這份小心思,蒼狼還是忍不住掩嘴而笑。

她沒有戳破鐵驌求衣的意圖,一來蒼狼本不是這樣的性格,二來她沒藏住表情笑了出聲(雖然還來得及遮著半張臉),可鐵驌求衣何許人也,不會以為大小姐只是沒來由地微笑而已。

面對不動如山的年長男人,彼時蒼狼輕輕咳了咳,溫聲道:『既然這樣……待風逍遙出院,軍師便讓她來見我吧。』

鐵驌求衣頷首稱是,龍頭與軍師也算達成協議,這事便這麼揭過。直至風逍遙能下床走動,跟著鐵驌求衣來到這處蒼狼臨時調養的獨棟洋房,並且以宛如求婚般的騎士之姿,單膝跪地,一手捧著蒼狼的指掌,清脆誠懇地說道:『大小姐,真對不住,都是我不好!』就屬後話了。

蒼狼想起風逍遙,不由得勾起脣角。那次見面後,執行家法之事便定調為將功折過,由風逍遙負責大小姐休養期間的人身安全。除此之外,鐵軍衛及親衛一應輪值調派亦交由風逍遙處置,按鐵驌求衣的說法,風逍遙既然有雙花紅棍的名頭,理當擔起相應職責,莫讓道上兄弟笑話孤鳴一族的頂級打手,不過是朵漂亮的「金紅牡丹花」 1 。此際風逍遙前往分堂口議事,蒼狼身邊暫且由小七巡視維持,她坐在陽台邊的桌椅前,一手拈著書頁,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樓下傳來的聲響。

人體碰撞水泥牆的聲音特別沉,在蒼狼耳中甚或壓過部下們急啞的嘶吼,碰--碰--碰--!時而夾著一絲因骨頭拗折斷裂所發出的慘叫。沒有人開槍,這項認知加劇了蒼狼對來者身分的肯定,哪怕她其實也有些不敢置信。樓下的喧鬧突然停止,蒼狼轉而望向角落的電話--她的手機暫時給了鐵驌求衣,由他替代龍頭對外聯繫及應酬交際。平時這支電話極少響起,除了千雪叔叔或者鐵驌求衣前來探望,以及家庭醫師例行診療,蒼狼幾乎不曾主動使用它。

蹬蹬蹬地跑步聲取而代之,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喝叱聲,紛紛要求不請自來的客人停下、站住。蒼狼豎起耳朵,卻總是聽不見腦海中熟悉的步履,連那個人的聲音都未曾一聞,圍繞著他的啅噪像是被吸進真空,龐大的存在感同那些嗡嗡作響的音調合併起來,乍聽之下竟有幾分和諧,以及一種渺渺而蒼涼的氛圍。蒼狼直覺對方已來到門前,不禁心跳加速,掙扎著要站起身來。真的是他!她幾乎能想像開門之後的場景,撼天闕碧色的眼睛裡會滿滿當當都是她,就像當初他留給蒼狼的最後一眼。

蒼狼扶著桌面緩緩起身,她傷得狠了,行動仍有不便,這也是鐵驌求衣建議她暫不出面的原因之一--由他與三爺主持秩序,把守消息,無論龍頭是死是活,孤鳴一族依然會運轉下去。待蒼狼撐著桌面稍喘口氣,微微抬起頭時,房門不負眾望地猛然撞開,撼天闕拖行幾名大漢邁步而入,彷彿身上掛著的不過是稚齡小兒,彈指便能如灰燼一般撣落在地。

『這就是孤鳴一族現今的能耐,連個人都擋不住?』撼天闕嘲諷道,高大的身量連門框都得退居幕後,只見他緊緊盯著勉力挺直身板的姪女,終是停下腳步。

『莫張狂了!若非你是天闕孤鳴,早在前門就被打成篩子!還不是因為大小姐……』撲抱撼天闕手臂的男子咬牙道,一語未竟,已猝不及防為撼天闕抵上牆壁,咽喉亦被粗橫的小臂死死壓制,立時呼吸困難掙扎起來。

『我有准許你喊我的名字麼--?』撼天闕冷笑道,聞風而至的小七為免眾人大亂,當機立斷指揮道:

『保護小姐,不可亂了陣腳!』

眼見幾名部下搶上前欲圍住自己,蒼狼抬起手,清晰而穩當地說道:『請聽我一言。』

撼天闕哼了聲,鬆開手下的男子任由其滑坐在地,只轉頭看向蒼狼。

『此事因我而起,驚動各位著實我的不是。小七,大爺許久不知我的消息,難免關心則亂,而眾人護我之情,想必大爺亦感同身受。天闕伯伯,難為您親自前來,招待不周,還希望您諒解一二。』蒼狼頓了頓,又道:『對受傷弟兄,蒼狼深感愧疚,請務必好好醫治調養;小七,先派車將傷勢較重的弟兄送醫,其他則勞煩某某醫生親走一趟,就說是蒼越小姐的不情之請,過後自會向醫師致謝。』

『是,大小姐。』小七暗暗鬆了口氣,得虧大小姐發話,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收拾才好。他指示部下退開,又安排人員處理受傷弟兄,待大致清場之後,便默默站在一邊等候蒼狼吩咐。

『天闕……伯伯,您吃過飯了麼?我叫人準備餐點上來,好不好?』蒼狼柔聲問道,撼天闕拉了拉衣襟,沒好氣道:

『不用。』

蒼狼也不惱,只點點頭道:『我知道了。小七,傳達下去,我與大爺要談事情,沒有指示都別上樓,也不必進房。有任何問題,一律以電話聯繫。』

小七面有難色,猶豫道:『這……可是……』

『不要緊,』蒼狼微笑道,語氣中卻透露一股堅持,『真有甚麼事,大爺也會保護好我的。別擔心。』

待房內只餘伯姪二人,撼天闕也不跟她開口,只沉默地看著蒼狼,而她亦安靜下來,溫柔大方地回望撼天闕,深邃的海青色眼睛彷彿盛滿波光,脈脈含情地品味對方的眉眼。

半晌,撼天闕終啟脣道:『你與部下之間卡著個鐵驌求衣,絕非好事。』

蒼狼並不覺得與撼天闕沉默以對尷尬,反而頗有滋味,她正停泊於撼天闕的視線之下,一時回應得慢了些。『……確實。但孤鳴家目前最得力的堂口便是鐵軍衛,而鐵軍衛可說是由軍師一手帶起來的。』

撼天闕冷淡道:『你好自為之吧,莫過於倚賴鐵驌求衣,他可不是甚麼善茬。』

蒼狼微笑道:『在這個世界打滾的人,又有誰真的簡單呢?』撼天闕哼了一聲只不理會,蒼狼又道:『過來坐著吧,方才一團混亂,你有沒有受傷?』

不提還好,蒼狼一語未畢,立即感受到撼天闕甫平息下來的氣勢又翻騰起來。她不解地望著伯父,思忖難道他受傷了,否則怎麼都不肯靠近她?

『你是怎麼回事,把自己弄成這樣?』撼天闕語氣不善,銳利的眼眸掃過蒼狼全身,責問道:『毫無消息,傳訊不回,電話更是直接關機,我怎不知道你現在這麼能耐了?』

蒼狼回道:『我昏迷幾天,期間都是軍師代為處理事務……』

『千雪孤鳴呢?姪女重傷,他又在幹甚麼?』

蒼狼安撫道:『正是千雪叔叔為我急救,多虧了他,我才能夠撐到醫院。目前千雪叔叔在外調查主使者身分,也會不時過來探望我。』蒼狼有些高興,說不上為甚麼,或許自從她將撼天闕留下後(那次伯姪倆大吵一架,蒼狼始終不曉得他是否還在生氣),極少再因為沒照顧好自己被他責備。她輕聲道:『事情發生得突然,我命危的消息若是走漏風聲,恐怕將影響局勢,所以軍師才會把我安排在此休養,對外營造一切正常的模樣。你別氣了,我沒事的。』

『你唬得了別人,可欺騙不了我。』撼天闕冷冷道,蒼狼咬了咬脣,陡然委屈難過起來。

『為何這樣說?我從不曾對你說謊。』

『是麼?光是勉強站著不倒下,你還有其他力氣?』撼天闕見蒼狼的雙眼微微睜大,深邃的眸子底下是兩團黑眼圈就一陣來氣,她本就高挑纖瘦,半月未見,關節骨骼明顯得瘆人,全身都要脫去一圈肉,還敢說自己沒事?!

蒼狼辯駁道:『我只是……沒有睡好,但我並沒有騙你。』

撼天闕越發忿然,他固然不是費神找來蒼狼的藏匿之處只為吵架,可連日來的擔憂與消息滯澀,令他惱怒於自身的被動處境。即使當初答應留在孤鳴祖宅--待在蒼狼身邊,他就明白自己將親手截斷往後的自由之路,一生軟困於姪女郁馥溫情的懷抱之中。可他既然願意,那也沒甚麼好後悔的,直到親身體會蒼狼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受傷瀕死,虛弱勉強的模樣,撼天闕便好似一點點被黑暗淹上身來,無以名狀的情緒使他恐慌暴躁,即使關切愛護,也表現得惡言潑語,刻薄奚落。

撼天闕深吸口氣,抬掌將額前垂下的髮綹拂起,作勢轉身離去。蒼狼忽然怨懟地迸出聲來,幾乎要有孩子撒嬌的意味了。

『你去哪兒?』

『你既無礙,我也不須留下。』

蒼狼抿起脣,顯得不大開心。她咕噥道:『你還是不相信我。』

撼天闕哼了一聲,道:『你真需要我的信任麼?』

蒼狼細聲道:『我一直相信你。你來找我,我很高興。讓你擔心了,對不起。』

撼天闕啐道:『好了,我沒怪你。說到底,是你身邊的人沒用,一個兩個都在混飯吃。』

蒼狼敏銳地感知到撼天闕情緒不對,這讓她在意。蒼狼也知道要撼天闕待在祖宅勉強了他,心中說不上愧疚,只一逕想著要對撼天闕好。其實蒼狼並不很明白該如何善待他人,過去所受的名媛教育,教導她社交場合中的往來規則,客套禮貌,卻沒有告訴她該怎麼討好一個人,特別是當對象十分難纏的時候。

『你心情不好……或者喝點酒?我雖不能喝,但千雪叔叔上回過來帶了幾瓶好酒,順道也吃點東西,好麼?』

撼天闕凝視著慢慢挪動步子靠近自己的姪女,看見了她惹人憐愛的努力,即使笨拙粗糙,依然拚了命似的展露善意,她為何要這般小心翼翼呢?因為同情,抑或為了減輕壟斷伯父後半生的負罪感?

『你究竟傷得多重?』撼天闕冷冷問道,蒼狼怔了怔,露出困擾的表情。撼天闕嗤道:『不想回答也行,那麼就別過問我的情緒。』

蒼狼遲疑片刻,方開口道:『最嚴重的傷在後背,已經做了妥善處理,其他部分的挫傷或瘀腫,花些時間便能恢復--所幸沒有骨折,只是出力的時候總感覺疼。』

『脫下衣服。』

『甚麼?』

『我要看看你的傷,把衣服脫了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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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姪之間並未僵持多久,蒼狼雖然詫異,頓時感到臉頰熱了熱,可消化完撼天闕話中的意圖,晶亮的雙眸便彷彿流動起來,波光溜轉,左右繞不開面前的男人。

『我……那你等等。』空調的風很涼,蒼狼卻無緣無故覺得有股暖流潮湧似的,從她秘密的花圃中心,一點點染粉她白皙的肌膚。蒼狼有些不敢看撼天闕,怕他察覺自己內心所想,連忙抬手搭上疏織開襟罩衫前領,緩緩解開第一顆鈕釦。

因著方便照料,蒼狼外套裡只穿著一件罩杯式細肩背心,下身圍著直條紋過膝長裙,腳踩材質柔軟的麂皮便鞋;兩鬢綁著垂至胸前的細辮,微卷的秀髮令她看起來就像畫中人,嫻雅標緻,與世無爭。蒼狼慢慢脫下外衫,撼天闕也不催促,只神情寡淡地看著姪女解衣,摸不透在想甚麼。蒼狼將脫下的外衣長裙摺疊好放在桌上,輕輕籲了口氣,當著撼天闕的面將背心脫掉。

柔弱豐潤的乳房如鳥兒棲息枝頭,乖巧地將羽翅伏貼著圓滾滾的身體,無端引人愛憐。孤鳴一族內鬥期間,蒼狼同親衛隨著撼天闕輾轉苗疆各地,撼天闕曾掌握蒼狼全身上下的自主權,從頭髮、妝容至衣著打扮,全都按著他想要的來,而這番操作,目的無非是讓撼天闕看了愉悅,偶爾增添些床笫間的樂趣。說起來,在伯姪倆睡到一塊後,確實沒少在親衛眼皮子底下偷情挑逗,撼天闕喜歡讓她穿著大露背的低胸背心,最好別穿內衣,由著肩帶並胸托的剪裁扶起乳肉,襯出青澀的性感。撇去迎合老男人的喜好不談,倒著實嬌美動人。有幾次在車上,前後座皆是親衛,她與撼天闕被包夾在中間,眾人方經歷短兵相接,疲累得很,只各自養神歇息。蒼狼倚著撼天闕肩頭,身上披蓋伯父滿是槍油與煙草味的大衣,任由撼天闕攬著她的手臂從後伸進衣服裡,愛撫搓弄她的胸部。撼天闕做這檔子事的時候總是很冷靜,面上看不出甚麼端倪,不時還能指示駕駛座上的親衛該怎麼走。可他的手簡直像有獨立意識似的,撳壓、摳捻、彈撥、揉捏樣樣不落,激得蒼狼光是忍著不出聲便十分辛苦,下體濕潤收縮,不時難捱地磨蹭雙腿,既羞恥又歡喜,恨不得整個人縮進撼天闕的衣服裡頭。

這樣的關係很是詭異,也有違道德,可當時畢竟處於特殊的時空背景中,若當事人沒有意見,倒也不必秋後算帳。奇特的是,直至今日這對伯姪仍維持著肉體關係,哪怕蒼狼有時會喊他「伯伯」,而撼天闕也承認這個姪女--她始終是顥穹孤鳴的女兒,不是麼?似乎仍未影響堪比父女的兩人是否就此劃清界線。即使蒼狼已不需要取悅撼天闕,不再是撼天闕的狗,甚至於在私下的相處中有了更多主導權,她也依然執拗地關照撼天闕的情緒,順從地回應他的慾望。

蒼狼除下便鞋,一絲不掛地站在撼天闕眼前。比起羞惱,她更在乎撼天闕的想法。蒼狼不曉得看了她身上的傷痕創口後,撼天闕會否更加憤怒,即便受傷本不是她的錯,蒼狼還是汲汲於思考該如何安撫撼天闕。

撼天闕仔細地審視蒼狼每一吋肌膚,任何痕跡都不放過。姪女柔美的胴體上滿是傷口,幾乎可說是慘不忍睹。襲擊蒼狼的人擅使短兵器,除去紅腫烏青,遍布蒼狼全身倒有八成是刀傷,每一道皆短而深,可見速度極快、力道之大,現下蒼狼還能好好站在跟前實屬老天保佑。

撼天闕淡淡道:『站到陽台去,我要在日光下看你的背。』

蒼狼咬了咬脣,撼天闕的態度平穩得反常,她倒不是擔心自己拒絕不了--現在的撼天闕不會逼她做違背意願的事,可一旦表現出抵觸反感,撼天闕必然會直接轉身離去。好不容易見到他,他都還未靠近自己,給予撫摸也好,親吻也罷,蒼狼想要撼天闕的愛護,想要他開心,也期待著能夠獲得他的撫慰。

蒼狼慢慢倒退至落地窗邊,打開拉門踩上陽台地板。別墅旁依著牆生長的九重葛花海成蔭,垂下的枝葉花苞澎湃地襯著陽光下的少女,光影疏密交錯,只見蒼狼緩緩轉過身去,背上一塊手掌大小的紗布直扎人眼,撼天闕抬步走近,掬起姪女的長髮將之攏至胸前,小心取下創口上的敷料。

蜈蚣狀的縫合傷口猙獰地盤踞於雪白的背上,細觀針腳倒是頗為整齊,挑不出毛病。然而創口的範圍遠比刀身要寬,可見襲擊之人先將刀刃刺入,猶試圖上下滑動以擴大創傷,其狠戾程度定然是下了死手。刀口周圍亦散落著冰霰似的紅色腫痕,深淺不一地鋪滿腰背。撼天闕怒極反倒狀似平靜,內心卻翻江倒海,直欲將傷害蒼狼者碎屍萬段。可蒼狼受創最重之處卻在後背,顯示出她極有可能是在毫無防範的情形下受到攻擊--憑藉撼天闕對蒼狼的瞭解,她並非這般迷懵之人,那麼只有一種推測:對方相當受蒼狼信任,或許是孤鳴一族底下弟兄,且地位不菲,得以待在蒼狼近處。

撼天闕粗略推敲出幾名人選後,抬指輕觸傷口周邊,小心不碰到縫線部位,詢問蒼狼道:『會覺得疼癢或灼熱麼?』

蒼狼微微縮了縮,對於伯父的撫摸有些茫然又高興,或許她應該感到生氣,即使撼天闕擔憂她的傷勢,也沒道理用這種態度要求她袒裼裸裎,甚至讓她毫無遮掩地站在開放空間,絲毫不顧可能被人看見。然而那些「應該」、「原本」,蒼狼也明白不過是自己無能為力的掙扎罷了--撼天闕越來越像一個「長輩」,會包容她,為她設想,也越來越沒有那些輕佻的舉動了--他逐漸將自己視為真正的姪女愛護,哪怕撼天闕與她從未認定彼此是情人關係,這項認知仍沒來由地令蒼狼沮喪。

然而,撼天闕的「珍惜」依然讓蒼狼感到安心與寧靜。他總是仔仔細細留意她的身體,關照她的心情,儘管多半時候他無法理解姪女的低落正是出於自己,而蒼狼也無從告知--開不了口,亦不知道自己有甚麼立場怨懟他。她想對撼天闕好,盡己所能,不擇手段,道德感或羞恥心都算不了甚麼,只要撼天闕高興,那就夠了。

『有時還是會疼,但發炎症狀已經消退了。』蒼狼小聲說道,感覺撼天闕的目光來回審視,忍不住想轉過身看看他,在他碧色的虹彩裡頭找到滿滿的蒼越孤鳴。

『哼--總算沒白供著那些人。』撼天闕退開幾步,眼角察看房內各處,問道:『你的藥品在哪?』

蒼狼大致報出方向,聽著撼天闕走至櫥櫃翻找,抬起頭來正想對他說些甚麼,不意卻在微風吹拂花海時,與陽台下不遠處的小七對上視線。蒼狼雙眼睜了睜,沒有多做反應,反倒小七儼然大夢初醒,臉色倏地脹紅起來,抬手捂住嘴,驚慌失措地就要逃跑。

所幸有鐵軍衛栽培,讓他較之羞赧更為關注大小姐的安全。小七憂慮地打了手勢,詢問蒼狼是否遭遇危險--畢竟撼天闕此人,就連軍師都曾為他重創,倒也是名符其實的「危險」。蒼狼搖搖頭,輕輕擺手要小七到別處去,小七甫接下指示便一溜煙地遁了。

哎……希望小七別隨意找人過來,否則真要檢討自己是不是毫無龍頭的威嚴了。蒼狼無奈地想道,轉過身踏入室內,倚著門框看撼天闕將醫藥箱放在桌上。

『外頭太暖了,房裡讓我好冷。』她抱怨道,語氣卻是輕快的。撼天闕笑了一聲,像是有些喜歡姪女這樣撒嬌,不怎麼兇地嗔怪道:

『傻丫頭,過來上藥。』

蒼狼只站著朝撼天闕伸出手臂,神情有些侷促不安,彷彿想要求多一點疼愛呵護,卻又不曉得該怎麼做才好。撼天闕瞧她這副模樣,一部分感到姪女真是可愛可憐,一部分又覺得當初那股熟悉的衝動油然而生,直想把眼前的少女揉進懷裡,在她潮濕的陰道中獲得快慰極樂。撼天闕走向蒼狼,彎下腰讓姪女圈住頸項,小心避開她背上的傷口,將蒼狼一把托舉起來。

『瘦了不少。』才抱起蒼狼,撼天闕便蹙起眉頭道。

『你這幾日似乎也過得不好,鬍茬都冒出來了。』蒼狼抬手摸了摸撼天闕下頷,他一向是個體面人,脣邊的短鬚總修得整齊乾淨,一方面也是老派--撼天闕不用電動剃鬚刀,只使用直式剃刀刮鬍。而一把剃刀在他手上,亦輕而易舉成為不下於槍砲的殺人利器。

撼天闕由著她摸,走至長椅坐了下來,嗤聲道:『鐵驌求衣把你藏得嚴實,確認你的行蹤費了我一番功夫。這處宅邸屬孤鳴一族名下,倒是讓我設想不到--我本以為鐵驌求衣會另尋與孤鳴無關之地。』

蒼狼以指代梳,捋順撼天闕額前一綹白髮,心裡說不出的歡喜。她輕輕蹭了蹭撼天闕耳尖,含笑道:『大概是千雪叔叔的主意,據他說以前常和朋友來這兒小住,因地點隱密偏僻不受打擾,沒承想能派上用場。』

撼天闕不語,一手不經意地摩挲蒼狼跨坐著他的大腿,任由姪女溫柔而笨拙地安撫自己。怒氣退去之後,他也曉得方才過份了,如今不比流亡時候,蒼狼已不是當初孤立無助的落難少主,也不再是任由他頤指氣使的腳底下人,她實不須這般遷就順從他,畢竟撼天闕之於孤鳴一族,早已成為無足輕重的人物,指不定還是蒼狼的負累。蒼狼大概也受不了他,一個壞脾氣、難以取悅又剷除不掉的老男人,偏偏又得要她花心思交陪。

蒼狼微涼的手勾住他的,自然地放在袒露的胸口上偎熨著,纖長的睫羽軟軟低垂,純情又直率地想要伯父愛撫。她的身子這樣美麗,爬上這具軀體的傷痕這麼醜陋,而蒼狼的心跳還是那麼平穩安定--一股奇怪的感受湧上撼天闕心頭,依舊同樣的兩個人,卻陌生得無法與「那個時候」聯想在一起,彷彿已過了大半輩子。

大概是他們的距離太近了,可蒼狼對此並不滿意--不是因為太過,而是仍然不夠--她究竟想怎麼樣呢?如輾轉苗疆各地逃亡之時,沒有明天似的報復性交媾那般?自從與蒼狼越過那道坎,伯姪間克制的閘閥像是毀了一樣,晚上做不夠,平時避人耳目地狎褻挑弄不說,趁休整時分抓著蒼狼肏幹更是家常便飯。曾有一次在郊外公廁,撼天闕不顧蒼狼極少見的懇求他等一等,箍著姪女的細腰將她壓在牆上便弄了起來,直到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,才發覺蒼狼受不住地失禁洩了,尿得滿腿都是。當時撼天闕以為她會發怒,同自己爭吵鬧騰,可當他蹲在蒼狼身前,拿紙巾清理姪女下體的污穢時(也包含他沒戴套射在裡頭流出的精液),昏黃的光線下,只見蒼狼看著他哭了起來,或許是因為羞恥至極,抑或因不曾有人這樣欺侮她而委屈落淚。

怎有人敢羞辱孤鳴大小姐呢?打小被周遭人嚴密保護的蒼越小姐,大概永遠想不到會被如此蹂躪吧。偏偏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僅有的親人--父親身死,祖叔叔背叛,小叔叔行蹤不明等狀況下,唯一待在身邊的長輩,也是復仇之路上最重要的依靠。可撼天闕這般欺負她,未必沒有蒼狼默許的成分在裡頭,有的時候伯姪倆對視,都怕在對方眼裡看到抗拒,因為不約而同皆渴望繼續下去,而相互碰撞的肢體便成了最真實的保證。

彼時蒼狼只是哭,她連被折騰狠了也不會嚎啕大哭,有時和伯父爭吵拌嘴,傷心著腦不過氣噎喉堵,無聲飲泣,淚珠啪嗒啪嗒掉下來,挺翹的鼻尖紅通通地,像個需要關愛的孩子。撼天闕有時也會納悶:明明姪女這樣惹人憐愛,為何自己就是莫名想對她使壞呢?即使當初與希妲在一起時正值年少衝動,也不曾這般討人嫌惡。大抵自己就是喜歡看她哭,想肏幹她,想她不再高貴優雅--真夠可以的,他從不知道自己這麼下流無恥,像頭野獸一樣不分時間場合發情,對象還是自己的親姪女。

想歸想,到底不是反省檢討,下一次獨處或者無人覺察之時,他大概還是一樣拉著蒼狼就交尾起來,而她呢?或許會滿臉通紅地抓著伯父的外套,肉穴緊緊夾著他的手指,不由自主咬著淺玫瑰色的嘴脣,泛著水光的眼睛直眨巴,恍惚又沉迷地凝睇撼天闕,直到他扳著蒼狼的膝彎狠狠肏進去,兩個人才稍稍覺得未來有點盼頭--至少為了明天的性愛,終究得拚命活下去。雖然粗魯直白,但是管用。

如今蒼狼自然很習於這檔子事了,可奇妙的是,浸染在撼天闕的關愛之中,反倒讓她越發清澈純潔起來。彷彿渴求伯父溫柔的愛撫,不過是一種存在於伯姪間表達親情的方式罷了,性愛則是順便--她並非完全不想要,畢竟從裡到外都被撼天闕肏熟了,沒有懷孕當真是老天有眼。而是比起身體交流,蒼狼更喜歡為撼天闕呵護珍惜的感覺,就像床事中的他一樣,雖然蠻橫強硬,卻也熱烈坦率,赤誠而不作偽。

撼天闕沒有摸她,抬起撫著蒼狼腿部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頂,歎息似的低聲道:『轉過身去,我給你換藥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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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覆上紗布之後,撼天闕為蒼狼穿上衣物,蒼狼播了電話囑咐部下準備吃食,溫聲詢問撼天闕是否願意陪她用餐。撼天闕自是不好拂她的意,何況蒼狼確實需要多吃點促進傷口癒合的食物,也就由她安排了。蒼狼細嚼慢嚥,除了動作不方便外,想同撼天闕多相處一會才是目的。撼天闕也曉得姪女希望他陪,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揀東西吃,大半時間仍是看著蒼狼。她的眼睛底下浮著淡淡的黑影,大概因為傷處疼痛休息不好,也可能是憂思過重睡眠反覆,沒法安歇。這令撼天闕想起搬回祖宅與蒼狼同住的日子,當他們因故爭執(有時根本是雞毛蒜皮的小事),撼天闕氣得摔門而出整夜不歸,或者就坐在大廳抽菸虛度一晚的時候,蒼狼在他的房間亦不成眠,直到撼天闕回來與她說話,或是進行一場帶著和好意味的晨間性愛以後,蒼狼才能稍稍閉目養神一會兒,甚至直接頂著蒼白的臉蛋與黑眼圈出門上學。

蒼狼將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了,這對她沒有好處。撼天闕並非沒有思考姪女愛慕自己的可能性,但過後又覺得這是自作多情。蒼狼愛上甚麼人都可以,從來就是由她選擇,哪個不長眼的要拒絕他最好的姪女,撼天闕會第一個找對方好好「談談」。可是蒼狼不該愛他,她這般年輕美好,聰明勇敢,值得更優秀的、並且能夠陪伴她更長久的人。出於私心,撼天闕希望蒼狼這輩子只愛自己就好,因為她太溫柔寬厚,一如希妲--希妲因為愛他賠上本應幸福的人生,縱使希妲心甘情願,依然是撼天闕永遠的愧疚。他捨不得蒼狼被辜負,不忍她像希妲一樣把心給了別人,卻落得淒涼的下場。

若說他對蒼狼無心,那也是自欺欺人。然而如今他不得不多為蒼狼設想,試圖回到伯父與姪女的單純關係是愚蠢的,撼天闕自認做不到,何況蒼狼也不一定同意。可放任情感主導一切,不過是換個方式耽誤蒼狼的青春罷了。撼天闕無意評斷蒼狼對他的感情,畢竟蒼狼已強烈表達過不喜歡他這麼做,蒼狼想對他好,撼天闕又何嘗不是?可只要他待在蒼狼身邊,似乎注定會讓蒼狼因他受了委屈,儘管撼天闕偶爾著實不能理解姪女的不平何來,且蒼狼也非事事都說得出口。

蒼狼嚐了一點料理,再多就吃不下了。本來她喊人送東西上來就是想給撼天闕,蒼狼不曉得撼天闕為了找她用上多久時間,可一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。雖然除去下顎有些鬍茬子外,撼天闕整體看來還算整齊,赭紅而濃密的頭髮在日暉映照下呈現柔滑的色澤,挺拔的鼻梁下薄脣緊抿,濃密的睫毛在顴骨上投出細長的影子。實話說,撼天闕的外表並不像個年逾五十的人,年輕時的俊美鋒利彷彿與時間一同在十卅年前半凍結起來,哪怕他深邃的碧眼旁爬著歲月的紋路,現在的撼天闕更多了分歷練沉澱下的底蘊。

「若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多好,」蒼狼心想,總感覺有些悲哀。「他太可憐了。至少讓他永遠年輕,健康快樂吧。這是他應得的。只要他肯,我可以--」

『你不吃了?』撼天闕突然問道,打斷蒼狼的思緒。他微皺著眉看向盤裡,吃這麼少,難怪瘦得厲害。

『我飽了。』蒼狼小聲道,補救似的端起水杯喝了幾口,又道:『我可以過去你那兒麼?』

撼天闕挑了挑眉,他與蒼狼對坐於餐桌兩端,座椅皆容一個人坐而已,蒼狼過來難道要讓她站著?他籲了口氣,將椅子往後退幾步算是同意。『來。』

少女的香味在蒼狼坐下時悄悄包圍住他,撼天闕一手攬住姪女的腰,一邊粗聲責備道:『也不注意點,小心背上的傷!』

蒼狼只笑了笑,輕聲道:『沒事的,』撼天闕熾熱的體溫自肌膚相貼之處傳遞開來,她高興地發現伯父保護性的將另一隻手環上自己的肩膀,把她整個人從後圈在懷裡,不禁摸了摸撼天闕橫亙於前的胳膊,放鬆身體躺靠在撼天闕胸上。

『你能待在這裡陪我麼?』蒼狼問道,語氣中有藏不住的期待,撼天闕遲疑一會,方回應道:

『不行。』

『為甚麼?』

『我不是應該出現在此的人。』撼天闕道,『以鐵驌求衣封鎖消息之嚴密,我能找到你已是個大問題。哼--鐵軍衛裡八成有人要倒楣了。』

『我不會過問你怎麼查出來的,畢竟這兒本來就是孤鳴家的產業。』蒼狼立刻聽明白了,沉吟道:『亦可能是千雪叔叔告訴你……你是小叔叔的兄長,他跟你說我的下落也很正常。』

『哪裡正常了?』撼天闕嗤笑道,話中盡是不以為然。『我和千雪孤鳴的關係可沒有那麼好。』

蒼狼道:『若是為了我,千雪叔叔不會管那些的。』她抬頭看著撼天闕,海青色的眼睛目光柔軟,蔥白的纖指捏握著撼天闕的手掌,在他回望同時勾起脣角,由衷說道:『而你來了,我真的很開心。』

其實他該不該留下倒是次要,因為鐵驌求衣必然會找上他。但撼天闕不想徒增蒼狼的困擾,若他與鐵驌求衣在蒼狼面前對質,無論結果如何,終歸讓蒼狼為難。既然如此,不如由他和鐵驌求衣私下解決便罷,鐵驌求衣雖不是個好相與的,他撼天闕也不是被拔除利爪的狼。

蒼狼上身的背心滑脫一邊肩帶,半朵酥乳袒露而出,柔軟滑膩,美不勝收。她似乎沒注意到,或者並不在意,只抬起素手沿著撼天闕的輪廓慢慢游移,濕潤的吐息吹拂他的脣。撼天闕倒是足夠瞭解她,明白這未必是包含性意味的引誘,蒼狼想要的東西往往很單純,也許是撼天闕平穩綿長的撫摸,抑或是與他接吻。然而當他不由自主地挑逗起她的敏感之處,蒼狼總是反射性的溽濕了下體,毫不猶豫地進入狀態,彷彿直接跳過她個人的意願,儘管讓撼天闕插入賁張的陽具,順從配合得來勢洶洶。

說到底這也是撼天闕一手促成的。在他同蒼狼睡覺的「那段日子」裡頭,伯姪兩個--該說是撼天闕,想肏蒼狼想得發瘋,像是嗑了藥。可是蒼狼太小了,無論年齡還是身體方面,皆難以跟上撼天闕的節奏和力度,頭幾次老是流血,也沒怎麼體會到快感。而他出於這種齷齪可鄙的心思,開始不分晝夜地調教、開拓姪女,撕毀她的羞恥心,逼使她在自己的指尖與舌頭下哭泣吟喘,讓她的陰道隨時為伯父敞開,記住那些撼天闕教給她的刺激,如同射入蒼狼子宮當中的精液一般,裡裡外外皆打上撼天闕的印記。

他對她而言實在一點益處都沒有,又總是傷她的心。像這般可愛可憐的女孩子,他又如何能不順著她的意呢?

撼天闕將掌心沿著蒼狼的肩一路滑向後頸,讓她抬高了臉。蒼狼的眼神嬌柔似水,滿滿的喜悅與依賴幾乎要刺痛撼天闕,她檀口微張,紅豔的舌頭若隱若現,期待著年長男人的寵愛和撫慰。或許自己早已溺死在蒼狼的眼睛裡頭,生龍活虎的不過是個幽靈--撼天闕含吮住姪女的嘴唇時這麼想道,感受到蒼狼捧住自己的面龐,害羞且積極地回吻他,纖指緊緊與撼天闕擁著她的手掌交扣。蒼狼對他抱有獨占欲,他是知道的--這點便不像希妲了,倒有幾分她父親的影子,猜忌多疑,凡事都要掌控在手裡的顥穹孤鳴。大抵統領組織的人物,或多或少都有些控制傾向,尤其蒼狼年紀輕輕便被迫經受黑社會的殘酷洗禮,又坐上苗疆最大地下勢力的龍頭之位,容易產生不安全感倒也無可厚非。

其實他心裡清楚這些盡是藉口,事實是蒼狼單憑一個微笑,就能決定他的命運。這不單單因為蒼狼是他的姪女,是舊愛留下的女兒……蒼越孤鳴是不同的。倘若有一天,蒼狼需要他這條命,那便儘管拿去吧--希望自己能不必面對那雙哭泣的眼睛。撼天闕不是濫情的人,就算要死,也不必誇大其詞侃侃而談,裝腔作勢地掩飾對死亡的恐懼。能為她犧牲一次,自然可以奉獻第二次。只不過,那對哀傷的眸子將是他還不了的債,或許世人皆是如此,總有幾個注定對不起的人,總有幾段沒有結果的感情。

這段路看著像漫漫長途,沒有路牌也沒有終點,可誰又知道甚麼時候就從中截斷了?但是蒼狼會好好活下去的,只要他還有一口氣,誰都不能剝奪她的幸福快樂,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。


風逍遙回來的時候,小七緊張兮兮地跟著到了廚房,她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,「啵」地掀起拉環,大口飲進冰涼的酒液。她身穿膝上百褶裙,下肢修長結實,走動時顯露的大腿肌肉線條流暢,飽滿而不粗壯;雙眸明亮嫵媚,眼角勾起的弧度令她好似含著笑意,飛揚的眉宇又泛出一股英毅的氣色來,使她嬌而不怯,嬈而不懦。風逍遙瞅著小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不禁笑道:『人家大爺來探望小姐,雖然方式粗魯了點,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情吧?--三爺不也常常過來麼,就沒見你這般緊張。』

小七抹汗道:『照理大小姐調養的地點極為機密,大爺早不來,晚不來,這種時候以硬闖的方式突入,可見他不是用正規管道得知位置。我擔心--』

風逍遙含笑道:『你擔憂的事情,老大仔已著手調查了。再說,撼天闕過去對苗疆的影響力擺在那兒,當初在牢中三十年,依然能在出獄後統合殘黨一抗競日孤鳴,可見他隱而不露的暗樁仍切實運作,便是前代龍頭亦抹除不盡。』

小七憂愁道:『但這樣的話……他對小姐來說不就和未爆彈沒兩樣了麼?』

風逍遙呷了口啤酒,搖首道:『你有所不知,當初小姐被競日孤鳴追殺至山窮水盡的時候,是大爺犧牲自己為小姐換得一條生路。而且小姐也替大爺作保,那場各方山頭共聚一堂的金盆洗手大會,好像也是你初次跟著鐵軍衛出席活動啊。所以莫煩惱啦,和大爺在一起,小姐不會有事的。』

小七歎了口氣,咕噥道:『真是這樣就好了。』

風逍遙奇怪道:『怎麼了?你有事別藏著掖著,有話就說呀!』

小七咬咬牙,湊近風逍遙拊耳低言,將看見蒼狼裸身站在陽台的事情報告風逍遙,後者微微一驚,詢問道:『這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?』

小七搖搖頭,道:『只有風姐你了。我離開不久,小姐便打電話下來要眾人準備吃食,我問了送餐的部下,他說小姐和大爺看起來都沒有異狀。』

風逍遙不禁哂道:『真有問題哪還會讓人瞧見呢。不過,如此看來應當不必擔心了。』

小七忍不住道:『大爺……大爺會不會欺負小姐?雖然都說小姐活著回歸孤鳴一族是因為大爺,可若是大爺要求小姐付出甚麼不合理的報償……』

『小七你啊,未免將大小姐看得太軟弱了,』風逍遙掀指彈了彈小七額頭,仰首將罐中啤酒一飲而盡,道:『不過大爺來訪,負責護衛小姐安危的我確實也該見一見。』

她捏扁手中鋁罐,將之拋入回收桶,轉身邁步離開廚房,栗色的馬尾巴在空中拋出弧線,緊實光滑的大腿處,隱約可見綁帶及短刀的形狀。

『你繼續關注宅邸周遭是否有可疑人物,弟兄們輪值交替的狀況也須留心,』風逍遙囑咐道,『其他事情待老大仔過來再說,咱們先做好分內工作就是。』

『知道了,風姐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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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逍遙一路走至三樓,蒼狼要求整片樓層全部清場,二樓以上便安靜清幽起來。原本大小姐養傷所在不宜太過喧嘩吵鬧,可千雪孤鳴實在是給險險傷重不治的姪女嚇怕了,便安排自己的人與鐵軍衛輪番留守,不時也帶些好吃好玩的東西來探視姪女,拉著蒼狼一同在起居室打電動,不然便是同弟兄們喝酒聊天(蒼狼在一旁喝小叔叔為她做的鮮果汁)。本來蒼狼的專屬醫生不大贊同千雪三爺的舉措,認為頻繁會客無法令大小姐好好休息,可看他為蒼狼準備的膳食確也豐富營養,顯然是下了功夫研究打理,也就由他去了。畢竟能夠讓大小姐放鬆心情,對於傷勢好轉未必沒有益處。

風逍遙來到蒼狼臥房門前,抬手敲了敲。過不多時,房中傳來一男子應道:『進來。』

她轉開門把走了進去。蒼狼靜養的主臥有一片寬敞的落地窗,往外延伸的陽台鋪著實木防水地板,天氣好時可以坐在外頭看書喝茶,長勢繁茂的九重葛披枝垂苞,從窗內看過去,倒不失為一幅姝麗美景。陽光沿著地毯慢慢燒進房裡,直到床緣硬生生截住了,在潔白的被單上割出一道光帶,襯出床上人的冷色。

撼天闕半倚著床頭靠坐在墊上,與進門的風逍遙對視一眼後便不再看她,彷彿根本沒人走進房間。風逍遙見著蒼狼正趴在撼天闕胸上熟睡--當真是熟睡,連她敲門、撼天闕應聲及開關門都沒醒來。風逍遙還記得自大小姐清醒後,幾乎沒有一天好眠,不是輾轉整晚便是夜驚,瓷白的肌膚上兩瓣黑眼圈特別明顯。關心詢問大小姐,也只說因身體尚未恢復難免不適,加上將諸事委託叔父及軍師處理,總有幾分過意不去。現在想想,大概真是心病難醫,大小姐記掛之人,方是讓她夜不成寐的主因。

蒼狼雙眸緊閉,將臉埋在撼天闕胸膛當中,一手猶抓扣著伯父的指頭不放。她的身上蓋著薄被,頎長勻稱的雙腿併攏微曲,骨感的肩頭稍稍露了出來。撼天闕一手梳著蒼狼的髮,偶爾心不在焉地搓了搓髮尾,動作和緩輕巧,絲毫沒有影響懷中少女的呼吸起伏。

風逍遙安靜地揀了張椅子坐下,兩手捧著臉望向那對伯姪。她雖然從不知道大小姐同撼天闕的「關係」,可明白了也就是那樣。而且非要說甚麼,她絕不會責怪大小姐,也不認為大小姐和親近的長輩是否都有不可告人之事--畢竟,與蒼狼更加親暱密切的千雪孤鳴,便完全不像對姪女抱持其他想法,大抵也對姪女和兄長的關係一無所知……何況真有點甚麼又如何。大小姐定然很是喜歡撼天闕,可就不曉得對方怎麼想的了。風逍遙漫無邊際地想道,好像自己也不很瞭解老大仔在想甚麼,特別是對「風逍遙」的態度,因為他從不說愛或喜歡--雖然她也不是非要老大仔告白不可,即使那個男人常被敵人痛罵是土匪、流氓,可臉皮也挺薄的--譬如不敢對小自個兒好幾輪的對象甜言蜜語之類,大概是怕為年輕的情人嘲笑吧。

她也喜歡大小姐,或許無意間重傷她的愧疚有所影響,可是從老大仔尚未支持大小姐時,她就對蒼狼很有好感了。或許是因為蒼狼的正直善良,在這個地下世界中如一朵不染塵埃的花,抑或是單純對年齡相仿,漂亮出眾,甩那些臭烘烘的男人好幾條街的女孩產生親近之意。可惜大小姐雖對她溫柔和藹,甚至大度原諒她犯下的錯事,卻也有些客氣疏離,少了點嬌縱任性,更像上司和部下間的相處--哎,雖然自己真是大小姐的部下,但也是可以做朋友嘛。

日漸西斜,風逍遙默默守著深眠的蒼狼,心忖大小姐多睡些也好,畢竟她已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。撼天闕與大小姐在一起的畫面那麼安穩,好似骨肉重圓,即便蒼狼有真正的父親,依然無礙幾絲溫情流淌於他們之間。大小姐會希望撼天闕給予如父親一般的關愛麼?或者膝下無子的撼天闕,曾經期待大小姐能夠成為自己的女兒呢?伯父與姪女,真是奇妙的距離。彷彿差了一步就能取代真正的父女,縱使行差踏錯,猶可在見不得光的關係裡抱著幾分甘心情願。

撼天闕輕輕將蒼狼挪至床上,捏了捏姪女的頸子,慢慢將與她交纏的手指解開。他舉步走向房門口,途經風逍遙時瞟了她一眼。日光在撼天闕身上傾斜,掩於陰影處的碧眼亮得懾人。

『外面說話。』撼天闕道。

風逍遙乾脆地跟了出去,兩人在廊道盡頭處停下,撼天闕掏出菸盒,咬了一支菸捲點火。眼前的少女現出一種好奇的微笑,明豔而朝氣,彷彿有股知根搭底的自信。撼天闕冷淡道:

『客套話就免了,鐵驌求衣打算如何?』

『誒,我又不是老大仔肚裡的蛔蟲,哪知道他怎麼打算呢?』風逍遙笑道,『不過請大爺撥冗與老大仔見上一見,無論如何,咱們不會輕易拂逆小姐的意思。』

那就是端看自己的態度了--撼天闕心下冷笑,吐了口煙圈,道:『行,讓鐵驌求衣給個口信,別驚擾蒼狼。』語畢作勢要走,風逍遙挽留道:

『大爺不留下麼?小姐醒來沒看見你,恐怕會很難過的。』

撼天闕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,他審視風逍遙半晌,開口卻是不相干的話題:『傷了蒼狼的人是你吧。』

風逍遙怔了怔,隨即大方承認道:『是。』

撼天闕輕哼一聲,勾起脣角笑了笑。其實他笑起來很是好看,然而眉目太過凌厲,秉性舉止又帶著高傲之氣,便顯得略有輕視之感。風逍遙不等他發話,又興味道:『不過……你是怎麼知道的呢?大小姐受傷之事,除我和老大仔、千雪三爺之外,連鐵軍衛弟兄都不知詳細。』

撼天闕道:『她的傷多是利刃所為,特別是背上那道創口--有人以短刀刺入,又試圖翻攪破壞體內臟器,我本猜測兇手是青壯男子,但看了你的下身--還有裙底的綁腿,反曲刀是麼?倒還算有點看頭。』

風逍遙怡然道:『不愧是大爺,比起槍,我更喜歡手握著刀的感覺。』

撼天闕不置可否,大抵他對年輕女性都這般冷淡,雖稱不上客氣,但也不至於惡劣。他淡淡道,隱約有些命令的意味:『回房裡去,看好蒼狼。』

風逍遙對撼天闕的態度並不著惱,她點點頭,走開幾步又回身問道:『你不生氣麼?』

『怎麼,難不成狠揍你一頓,蒼狼就能好了?』說到姪女,撼天闕還是不耐煩起來。他嗤聲道:『蒼狼既不處置你,必然有她的用意,我沒必要干涉。至於生不生氣--你有心彌補,就好好照顧蒼狼,皮最好繃緊點,我倒不介意驗收一番現任雙花紅棍的本事。』

風逍遙吐了吐舌,笑聲清脆爽朗,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開去,一邊說道:『哎喲,好兇。但我才不怕你,因為小姐會保護我~大爺慢走,我就不送你啦!』


蒼狼醒轉時天已擦黑,手裡不著一物,臉部觸感細滑,是被單織物的質地。她心裡知道撼天闕已經離開,不由得想逃避睜開眼睛,彷彿只要繼續閉著眼,撼天闕遲早會再出現,坐在床緣撫摸她的肩膀頭髮,就像待在祖宅的時候一樣。獨自醒來的早晨是灰色的,偶爾前一晚與撼天闕吵架,對方氣得丟下自己的臥室不睡,外出不歸或者坐在客廳整夜抽菸,每當發生這類事情,躺在床上的蒼狼總是特別沮喪。各種悔恨、委屈瞬間聚集在一起堵住她的胸口,令她痛苦難受。撼天闕有時也沒做甚麼,或者說他應該做些甚麼卻沒有這麼做,常無端令她想哭。蒼狼是個內斂的人,即使是總與她爭執吵架的撼天闕,也不認為她是個愛哭的女孩子。唯獨面對撼天闕,蒼狼會像個小孩似的情緒起伏,傷心了就流眼淚,生氣了就嘟著嘴,開心的微笑與害羞的呢喃。撼天闕偶爾也無奈得很,摟著她問是不是只要能讓他低頭服軟,蒼狼的眼淚可以說掉就掉?對此蒼狼當然是不認同的,她不願意勉強他,正因為不想使撼天闕為難,才總感覺委屈難受,絕非只為一時的意氣之爭。可撼天闕就是不明白。

她是貪心的,想要這個人,渴望瞭解撼天闕同時,也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。懊喪失落的時候,蒼狼也會想著為甚麼自己是撼天闕的姪女呢?因為這層血緣,讓她無法開口請求更牢固的關係--可若不是這份親緣,撼天闕還會有耐性陪著她耗麼?他又不愛她。即使與母親相似又如何,撼天闕不會永遠活在失去摯愛的悲慘之中,若是需要替代品,他也不至於總拒絕蒼狼在性事上的討好,他甚至不肯讓她口交,遑論教導她如何取悅自己。

蒼狼幽幽歎了口氣,慢慢掀起眼簾。房間另一頭坐著風逍遙,正捧著手機飛舞指頭,螢幕的光照亮了她的臉。蒼狼噗哧一笑,溫言道:『怎麼不開燈。』

『大小姐醒啦,』風逍遙放下手機,扭開房裡的燈,並將亮度切換至最低,以免刺激甫清醒不久的蒼狼。『要喝點水麼?』

『好,麻煩你了。』蒼狼頷首,接過風逍遙遞來的水杯啜飲幾口。

『大小姐感覺如何?我讓部下送些小點上來好麼?』

『謝謝,我不餓。』蒼狼婉拒道,想起風逍遙恐怕還沒吃飯,便又開口道:『辛苦你了,樓下開飯了麼?你不如休息一會兒,我待在這裡不妨事。』

風逍遙笑道:『大小姐見外了,我也沒做甚麼。』

蒼狼微微笑了笑,躊躇半晌終是輕聲問道:『……大爺呢?』

風逍遙道:『大爺稍早先離開了,我有問他要不要留下。噯,小姐我跟你講,大爺要我皮繃緊點,說是沒照顧好你的話,我可得小心了!』

蒼狼給風逍遙逗樂,搖首道:『瞧你說的,他才沒興趣因為我去恫嚇別人。』

風逍遙有些意外,在蒼狼邊上坐了下來,馬尾巴滑順地沿著肩背迆邐至床面,柔聲道:『大爺很在乎你呀。』

『唔。』蒼狼後知後覺地想起,自己最後是趴伏在撼天闕胸上睡著了的,也不知風逍遙看到甚麼,又明白了甚麼。然而她的態度太過自然,好似提起撼天闕就如她們說到鐵驌求衣時一樣,令人會心一笑,陡然親近起來。蒼狼過去不曾有過年紀相近的女性朋友,即便風逍遙應當比她年長一些,可在親衛與部下圍繞的環境中,風逍遙又顯得那麼沒有距離,那麼活潑動人。或許對一般的女孩子而言,彼此之間若有男人介入,無論先前交情多麼親密無間,同對方還是會突然冷漠下來,甚至不如初識時的陌生客套。然而她們卻是不同,或許原本便對彼此懷有好感與欣賞,在兩人的小天地裡,男人各自有他的一角,安安靜靜就足夠了,沒必要在少女們的香氣中吵鬧,至多作為笑話奇談惹她們花枝亂顫罷了。

『風逍遙,』

『嗯?』

『天闕……天闕伯伯為甚麼會來,是因為千雪叔叔告訴他我在這裡。』

『哦,』風逍遙含糊地應了一聲。

『所以,軍師也不必找他了,畢竟有關他的事情,只有我最清楚。』蒼狼堅定道,筆直地望進風逍遙眼裡,她第一次在私下相處中展露不容置疑的態度,像是命令,整個人又像包圍在一圈玫瑰色的光霧裡。『明白了麼?

風逍遙宛如被抓住胸口,又似是灌了口濃烈的醇酒,心臟怦怦直跳,肌膚都要泛起雞皮疙瘩。她突然想親親大小姐,撫弄大小姐柔軟的身體,在她豐潤的嘴脣中多聽一些有別以往的聲音。

「好喜歡這樣的大小姐,尖銳的,燒喉的……她嚐起來會不會就像風月無邊?」風逍遙想道,蒼狼看她忽然不作聲,以為自己的態度冒犯了風逍遙,不禁含著歉意道:

『對不起,你生氣了?』

風逍遙回過神來,臉上透出一點羞澀,為她本就嫵媚的眸子添上幾絲勾人的色彩。她搖搖頭,欣然道:『我知道了。但是大小姐何不直接同老大仔說呢?』

蒼狼見風逍遙好似未有不豫,鬆了口氣後赧然道:『這個……和你說不也一樣麼。』

風逍遙笑了出聲,拾起蒼狼垂放於膝上的手把玩,興味道:『雖然這麼說也沒錯,可總覺得大小姐不單單是指我和老大仔的上下級關係呀。』

蒼狼輕聲道:『那你們是甚麼關係?你願意和我說說麼?』

『當然願意!』風逍遙輕快地回道,琥珀色的眸子顧盼生輝,帶笑的眼睛裡釀著多情。蒼狼心中一突,尚不明白是個甚麼感覺,只聽風逍遙續道:『只要大小姐想聽,我就願意說;若是大小姐想看,我也願意坦誠相待。』

蒼狼不禁紅了臉,訥訥道:『你真是--嘴那麼甜,難怪軍師疼你。』

風逍遙笑道:『老大仔不是喜歡我說話好聽,他是不想和我計較而已。』

蒼狼柔聲道:『誰會同你計較呢?』

風逍遙扮了個鬼臉,半真半假地抱怨道:『方才不就有一個嘍。大爺是真在乎你,他雖然沒對我動手,可看得出大爺很是不滿。』

話題又回到撼天闕身上。蒼狼有些欣慰地發現,風逍遙並未因她維護撼天闕而出言警告有所芥蒂,反而主動再度提起事件主角,這是風逍遙展現誠意的方式,還是因她另有所求?

『你……你不覺得我很奇怪麼?』蒼狼小聲地問,又感到自己可笑,無論風逍遙回答「是」或「不是」,也改變不了她對撼天闕畸形的占有欲不是麼?蒼狼既不想將事情捋出對錯黑白,也不願讓撼天闕承擔所有,可他總是背對著她擋在身前,好似連回頭都不肯。

『奇怪甚麼?』風逍遙睜圓眼睛,納罕道:『大小姐,你認為我和老大仔那樣奇怪麼?』

『你們不一樣,』蒼狼艱難地笑了笑,咕噥道。

『在我看來沒甚麼不同,』風逍遙直率地說道,歪了歪頭看著蒼狼。『其實就是想要這個人,也想他瞭解自己,如果從頭髮到腳趾頭,一分一毫都能看進他的眼裡心底,那就再好不過了。』

蒼狼沒有說話,她將視線自兩人交疊的手移向風逍遙的臉,姿容昳麗的少女正溫柔地凝視自己。她籲了口氣,微笑道:『你說得對。』

風逍遙抬手將蒼狼凌亂的鬢髮梳至耳後,兩人望著彼此,軟和的目光癡戀般地溶在女孩們濕潤的香氣裡,伴隨著慾望的熱力輕叩底下兩瓣花脣,含蓄而生機勃勃。

『大小姐,你有沒有覺得--』風逍遙悄聲說道,微啞的嗓音如酒液入喉,有些燒灼,更多是沉下來的餘韻。『所謂的真實,或許便存在於我們最痛恨之處呢。』


♦ 場外

鐵驌求衣甫聽畢小七的簡短報告,詢問小七是否已為大小姐準備晚餐。小七答阿姨已經在做了,但三爺不久前致電,說晚上會帶好東西來給大小姐,交代讓阿姨別弄太多。

『嗯。你去吧。』鐵驌求衣讓小七歸位,好巧不巧迎面走來自己的得力助手,孤鳴一族的雙花紅棍,江湖人稱「風中捉刀」的少女。

『噯,老大仔,怎麼站在門口說話呢?』風逍遙招呼道,看了看鐵驌求衣四周,除了方才錯身而過的小七之外,竟然沒有任何一名部下。

鐵驌求衣上下看了看風逍遙,確認她的臉部、手腳有無被擊打的痕跡,風逍遙任由他檢視,還俏皮地轉了一圈,揚起的裙襬下光滑緊緻的大腿十分炫目,一把短刀插在綁帶上頭圈著肉,微微勒出鼓起的線條。

鐵驌求衣不動聲色地多瞅兩眼,方開口道:『剛才和撼天闕談了一會。』

風逍遙道:『哦,他說了甚麼?』

鐵驌求衣道:『沒甚麼,倒是有說你身手不錯。』

風逍遙奇道:『我沒有與他動手呀。』轉瞬間又明白,恐怕是因為蒼狼的緣故。畢竟撼天闕也算大小姐的「半個」老師,他說風逍遙不錯,只因為自己引以為傲的姪女為風逍遙暗算受傷,沾親帶故地捧了一把而已。撼天闕最在乎的還是他優秀的學生--能傷了孤鳴龍頭者絕非泛泛之輩,也沒道理給平庸低下的人侮辱。

大爺還真不是普通的心高氣傲……倒不難理解就是。風逍遙心下嘀咕,問道:『話說回來,撼天闕人呢?』

鐵驌求衣回道:『我讓他開私車回去了。今晚無事,我會與你一同護衛大小姐。』

風逍遙道:『他開你的車走,誰去給你牽車?啊,這也不重要--小姐才同我說,關於大爺為何找到這兒的事情,她希望你別追究了。哪知道你這麼快就過來啦,還遇上了大爺。』

鐵驌求衣沉吟道:『這事我會親自和大小姐討論。至於車子,明日我叫白日無跡走一趟,讓他開過來便是。』

風逍遙走上前挽住鐵驌求衣胳膊,拉著他往屋內走,一邊笑道:『我好久沒見到老大仔了,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?』

鐵驌求衣責備道:『胡鬧。莫忘記自己的職責。』話音中卻不怎麼嚴厲,一向端肅的臉上甚或掛著淡淡的笑意。

『我沒忘的,』風逍遙蹭了蹭鐵驌求衣肩頭,柔滑的頭髮鋪展在後者西服上,鐵驌求衣心中一軟,忍不住要抬起手撫摸少女頭頂。未料風逍遙接著說道:『老大仔,這幾天我發覺自己真的喜歡大小姐,是那種像喜歡你一樣的喜歡,想親她,還想--誒,老大仔,你知道女生之間要怎麼做愛麼?』

鐵驌求衣舉起的手僵持半晌,終是在風逍遙殷切的目光下按了上去。他斟酌地開口:『所以……?你要和我分手麼?』

『不是,』風逍遙閒閒地說道,嫣然一笑。『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待大小姐的。老大仔和大小姐我都喜歡,如果可以與你們在一起,那就太好啦。』



  1. 雙花紅棍為各式名號當中武力最強大的「總教頭」,一般拿來稱呼幫會的頭號打手,過去則是洪門最高武力的象徵:能打、有威望、會教習,背後左右雙肩各紋一朵金紅牡丹,故被稱為雙花紅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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