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金光]216

January 12, 2021

愛似無明(藏鏡人 / 憶無心)


※《齊神籙》背景衍生,父女 CP 向,無迴避親緣關係注意。

詳細性描寫有,涉及倫理問題,不適者請謹慎閱覽。



題記:佛教謂不能了知現象真實性的原始愚痴為「無明」,乃十二因緣之首,亦是一切煩惱的根源。


時近九秋,苗王宮中正籌授文武百官禦寒之服一事,憶無心主持之祭司台亦受苗王下令,除為全境平安祈福之外,一併負責測算冬狩吉日,以利孤鳴王室出郊,示武於天下。

這段時間,無心忙得腳不沾地,每每回到下榻之處已近子夜,朝陽甫昇便趕著出門,連帶人也清減幾分。今日回轉途中下起雨來,她抬手遮在額前,雨絲隨風沾染了少女的烏髮,紛紛撲在她纖長的眼睫與秀挺的鼻尖上。無心索性放下手臂,緩了腳步。深秋的晚風微有寒意,她胸前的衣料又單薄,不由得攏緊脖子上的領巾,頂著細雨返回居所。

雨勢逐漸大了起來,待無心走入院落中時,自屋簷流下的水滴已織成一片簾幕,於月下映著清輝,宛如薄而透明的絹絲綢布。方踏進庭內,無心便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氣息,剛戾殺伐,隱而不發。她絲毫不覺駭怕,反而心如擂鼓,整個人激動震顫,舉目四顧。

『是你……是你麼?』她輕聲問道,就著月光逡巡,豎起耳朵聆聽。直到腕子被一把握住,無心才終於見著數月以來記掛之人——自己的父親,天地不容客。

羅碧一身水氣,好似已在雨中佇立許久,水流自他髮際蜿蜒而下,鴉羽般的黑髮貼著臉龐。惟一顯露在外的雙眸深邃有神,凝目望著同樣濕透了身子的女兒,銳利如刀的眼風,彷彿在觸及少女的面容時柔了幾分,抓握著皓腕的手粗糙溫暖,然而無心仍察覺到些許不同。

『爹親,你怎麼不進屋裡等呢?』無心將另一隻手疊放在羅碧之上,戀戀地摩挲父親寬大的指節,道:『你的手都被風雨澆涼了……啊,快隨無心入內吧,我來燒水讓爹親暖暖身體。』

無心牽著羅碧走入房中,後者順從於女兒的安排,望著少女後頸上蜷曲服貼的髮絲,終開口道:『為何這樣晚回來?蒼狼也沒派人護送你。』

無心逕直帶領父親來到寢室,她雖是苗疆大祭司,住處卻一切從簡。軍師曾建言王上安排舒適的居所及下人予她,王上亦無不可,但無心過去樸實慣了,加上與父親因故無法相伴——自然不希望為兩人見面增添變數,遂婉拒指派宮人伺候,只要了個鄰近祭司台的院子獨居於此。故洗浴之事便併入臥房裡頭,只在室內一隅放置浴斛,同臥榻以屏風相隔,雖沐浴、洗髮等皆無旁人服侍,倒也少了些拘謹,多幾分恣意。

羅碧自然不肯讓愛女出力,灶上的水燒開之後,便要無心回房等候——寢室內炭爐已點燃,不比外頭寒冷。而無心光顧著搗鼓灶火,連濕衣服都沒換下,羅碧催她至炭爐旁窩著,幾趟來回便將熱水悉數倒入浴斛,又盛了一大鍋新水在灶上煮,以備女兒使用。他見大致準備得差不多了,推開房門就要出去,卻冷不防為無心喚住。

『爹親,你要去哪裡?』

羅碧微微一頓,背對著無心說道:『你趕緊洗一洗,別著涼了。』

無心道:『爹親呢?你也濕透了……』

羅碧道:『我不怕冷。』

他說得僵硬而彆扭,父女倆一時都沒有說話。羅碧心裡懊悔,自己的態度彷彿做錯事的人是無心似的,然而關於那件事——他自然不會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。但不是現在,向無心認錯也好、同女兒深談也罷,羅碧只希望能夠是在無心安適且放鬆的情況下進行,他看著女兒潮濕的衣物及蒼白的臉頰,心中除了盡快讓她暖和起來之外,幾乎不作他想。

無心在羅碧身後說道:『爹親,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。你問我為何晚歸,無心還未回答你。』

羅碧道:『那不是甚麼要緊事,你平安就好。』

無心又道:『你離開後,還會回來麼?』

『無心……』

無心哽道:『我一直想見你,你來看我,我很開心。可是你一下子又要走了,是不是因為上次那件事……』

『怎麼可能?你沒有錯,別多想!』羅碧猝然道,扶著門框的手迸出青筋,他幾乎想回身抱住女兒,又強自忍住了,只道:『是爹親錯了。無心,爹親會好好向你賠罪,但爹親不要你著涼。我答應你……』

『我不要你認錯,而且——我從不怪爹親,真的要說,無心也有錯。』無心堅定道:『爹親就待在這兒,好麼?無心很冷……爹親幫我暖起來,好不好?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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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鳴一族待這位歷來最年輕的大祭司確實不薄,即便羅碧始終對於女兒居處陋室相當不滿——不論無心如何向他說明,他總覺得鐵驌求衣太過小氣。上回為無心打理清潔時,羅碧心緒紛亂,行止匆忙,自然無暇注意一應用品何如。現下他怎麼也不肯女兒跪在地上洗頭,便拉著無心與自己浸入浴斛中,直接用澡盆裡的水清潔頭髮。無心拿了澡豆來,羅碧湊近鼻端嗅了嗅,香氣濃郁,觸手細緻。無心說這是南苗部落進貢的香藥,遽聞乃取經自中原,採一十七味配料所製。其中包含花朵、香料及真珠玉屑等素材,王上封賞下來,自己櫃中不知不覺便存了許多。

羅碧讓女兒坐在身前,倚著自己的腿向後仰,方便羅碧掬水洗滌長髮。他一手扶著無心的頸項,一邊以指梳理那頭青絲。少女的臉龐顛倒著看,稚嫩中彷彿美豔起來,竟有幾許姚明月當年的風韻,又恍惚有著羅碧眉間的英氣。無心的頭髮很乾淨,羅碧洒濯一會兒便讓她直起身體,取來澡豆為女兒擦抹清潔。無心很是放鬆,輕輕靠在父親膝邊同他說話,提起最近苗疆境內籌備過冬之事,以及自己所擔負的職責。

『苗疆嚴寒遠勝中原,孤鳴一族尤其注重冬狩便是為此。你過去久處靈界,必然缺少相關經驗……御兵韜沒給你準備冬衣麼?』羅碧拿香藥為女兒抹背,說起御兵韜——鐵驌求衣不禁來氣。無心聽出父親的不悅,卻是不以為意,甚至指正道:

『軍師不管這個呀。』

羅碧哼了聲,道:『他要推你上位,就該照顧好你。』

無心道:『這是我在苗疆度過的第二個冬天了,去年這個時候……我還不曉得爹親在哪兒。』

羅碧的手頓了頓,無心微微站起,試著轉過身子面對羅碧。浴斛狹小,羅碧又膀大魁偉,幾乎佔了整個容器,父女倆雖是同坐浴床上頭,更似無心坐在羅碧腿上。羅碧擔憂女兒摔倒,不禁伸手扶住無心上臂,只見少女烏亮的頭髮沿著體膚蜿蜒而下,腿間秘處為水光遮掩,蜂腰削背,豐乳白膩圓潤,細長的頸子上是張鵝蛋臉面,秀巧的鼻子,彎彎的娥眉。

無心按著羅碧肩頭,小心地坐了下來,更著緊地貼著父親的身體,朝羅碧投以微笑。『爹親真暖和。』

羅碧那滿腔話語好似要溢出喉頭,又被吞咽下去,只餘下一句柔軟的關切:『你冷麼?要不我們出去吧,』

無心搖搖頭,素手自羅碧肩上滑至胸前,蘸著熱水為他搓洗。她溫聲道:『其實我悄悄運使靈能,讓澡盆裡的水不至於那麼快涼。』

羅碧失笑道:『何必這樣費力?爹親在灶上另燒了鍋水,你若是冷便說一聲。』

羅碧是純陽體,雖曾因逆練功法傷其體膚,但他武骨清奇,天資卓越,楞是讓他練成陰陽同流,化消逆衝反噬。他說自個不怕冷倒非胡謅,蓋因其陽氣充盈,元精飽滿,偎著他就如懷抱爐火一般,溫暖得緊。

無心撳壓羅碧厚實的胸肌,搓著澡豆為他清潔,好奇道:『爹親的身子看著堅硬,胸膛卻很軟和。』

羅碧道:『若不發力,自然是軟的……』

無心疑惑道:『但是,和無心的形狀卻不一樣?』

羅碧一噎,下意識地撇開視線。事實上,打從女兒正面迎向他,他便不曉得該往哪兒看去。可是羅碧又依戀著女兒的臉龐——並非只因無心生得貌美,而是因為那屬於憶無心——他深愛著的女孩子,那羅碧愛而不得的女兒。

『無心,你不該對我毫無防備。』羅碧板起臉來,試圖以父親的架勢教誨女兒,又怕自己兇著她,徒惹無心難過,禁不住便往女兒面上瞟去。無心看起來並不難受,卻有幾分詫異,她明亮的眼眸定定望著羅碧,不解道:

『為甚麼我要防備爹親呢?』

『因為爹親是男人。男人都沒有資格碰你,他們淨是些不入流的玩意!』羅碧狠道,全然沒注意話中的語病,饒是他再端正心態,他年華正盛的女兒,那昳麗的面容與動人的體態,以及她天真嬌憨的情味,皆使羅碧無法不多想。尤其是他曾深入體會無心的美好,掌持父親的特權對少女為所欲為,更令羅碧深恨自己的卑鄙。

『爹親也是男人,』無心複述道,彷彿在咀嚼羅碧的話語,從中理解父親真正的意思。她注意到羅碧眉峰雙鎖,便抬起手撫平他緊蹙的額頭。『無心知道的,可爹親同其他男人都不一樣……』

『沒有甚麼不一樣的。』羅碧否認道,並未撥開女兒撫摸自己的手。無心詫笑道:

『怎麼會呢?難道無心對爹親來說,與其他女人一樣麼?』

羅碧握住少女細瘦的腕子,明白終究得面對自己一手鑄下的錯事——他向來曉得,每當自己來到苗疆,總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。說到底,他同孤鳴一族的血海深仇仍懸而未決,即使蒼狼至今並未明確表態,可難說他不會藉著無心拿捏住藏鏡人的命門。哪怕藏鏡人之女活著比死了更有用,也無從證明孤鳴家的狼王懼怕魚死網破。可即便如此,他仍然在這樣險惡的情勢下失了控制,羅碧害怕自己同女兒發生的事情,會成為無心擔負不了的重荷;父母的惡名已如此拖累她,而與生父罔顧人倫、逆天悖理行苟且之事,若為有心人知曉,眼前這副單薄的肩膀,還能夠承受多少呢?

『你自然不須和她們比較,沒有人在我心中及得上你。』羅碧低聲道,對視女兒澄澈的眼睛,流露出一絲歉意。『爹親對你做了錯事,又……直到現在才來看你。無心,你……身子還好麼?』

『爹親認為自己傷害了我麼?』無心垂下臉,凝望水中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髮梢,緩緩道:『我不怪你離開,無心曉得軍師常派人監視……可是與爹親相處的時刻太重要了,我不願受旁人打擾,所以……所以只要爹親在身邊,我都會設下結界。』

羅碧呼吸滯了滯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無心續道:『無心選擇留在苗疆,沒有和爹親一起走,爹親也沒有勉強我。只要爹親……只要你願意來見我,我就很開心了。』

『除了探望你,我不應當做多餘的事。』羅碧道,心中酸苦交加,不由得握緊女兒的手。『我的身分已影響你太多,又對你做出那樣的事,枉費你……枉費你喊我一聲爹親。』

『為甚麼你要這樣想?爹親,你認為全是因你逼迫我,那件事才會發生麼?』無心猝然抬起頭,神色堅毅。『難道你不曾想過,或許是我一直想這麼做,所以誘導爹親——』

『不可能,我不許你輕賤自己!』羅碧打斷女兒,雙手顫抖起來,他眼看無心露出悲傷的神情,一時心如刀絞,只想抱緊女兒,一迭連聲向她道歉。可羅碧在她面前,從來都是一個軟弱且失職的父親——儘管無心從未如此評價他,可羅碧的堅持、霸道、殺伐決斷,在愛女溫柔的眼波中盡皆化消,更悄悄沿著筋絡引燃,在他體內匯聚為一團火燄,令羅碧既痛苦又難忘,彷彿生死同屬,周而復始一般。

無心反掌握住羅碧,將纖指一根根同父親的指頭交纏,慢慢站了起身。她平靜地問道:『爹親說自己和其他男人沒甚麼不同,那麼我在爹親面前赤身露體,爹親是不是覺得無心不知羞恥?』

『無心!』羅碧低聲喝道,不想她繼續說下去,可無心挺直了腰桿,在月光及燭火映照下宛如神祇,那是一具優美成熟的胴體,年輕嬌柔不可方物。

『爹親,你看看我,這是無心真實的模樣,是你的女兒,也是一個女人。』無心輕啟朱脣,嗓音依然同往日一般,處處流露對羅碧的孺慕眷戀,然而她眉目間的英氣與嫵媚,卻是年少時的她所沒有的。羅碧恍然想起,他同無心相認那年,無心已屆及笄,從來便不是個年幼的孩子。只是羅碧心中遺憾,世事弄人,平白與女兒錯失那些日子,沒能陪伴與見證無心成長,讓他不由自主將女兒看得小了。而無心也是晚熟,雖已束髮,看起來倒像個幼小的男孩兒,全然不見她的母親——昔日苗疆第一美人之風采。

羅碧從未評斷女兒的外貌,一如他不曾看重自己的皮相。那張與中原名人史豔文相同的容貌,正是令羅碧人生波瀾起伏的元凶之一,再如何俊美斯文,於羅碧眼中只覺可憎。他拒絕觀看自己的臉龐,久而久之也無謂他人的面目。正因如此,凡是被羅碧惦記於心者,他所珍視、看重的僅有對方之本質——千雪孤鳴如此、憶無心亦如此。

無心看著露出真容的父親,面上不顯,心臟卻跳得飛快。她隱約猜得出羅碧十分關切,卻始終沒有問出口的話題為何,至於答案,自己早已經準備好了。可是解決問題——父親所認為的「問題」之後呢?無心幾乎可以肯定,直到下次見面將是更為長久且渺茫的等待。她並非只想留下羅碧,一來羅碧身在苗疆,本身即有相當變數;二來苗疆辜負羅碧太多,實不適合羅碧久待。然而無心也有不能隨父親離開的理由,即使她從未將心底的想法告知對方。思念難熬,但無心選擇如此做法,亦不是因為寂寞、不安等情感驅使。

無心鬆了勾著羅碧指節的手,一步步朝浴斛另一頭退去。她注意到羅碧的眼神漸趨凶橫,心中反而安定不少。或許父親不曾察覺,每當自己表現出遠離、迴避的姿態,或者有第三人插足於兩人之間時,羅碧總不由自主地顯出暴戾之氣,周身緊繃怒張,直到女兒再次靠近,甚或輕觸他方能緩解。這樣強硬刁蠻的占有欲,羅碧卻一點兒也不知道。無心對此既歡喜又傷感,喜的是父親真如她所想,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深愛自己,哀的是同樣害怕失去彼此,羅碧卻試圖與女兒成為陌生人。

若你也不願放手,就別再把我推開了——無心顫抖起來,靠著浴盆邊緣道:『我是不是讓爹親失望了?』

一隻鐵掌猛然攫住她,眨眼間無心已被羅碧緊緊按在懷裡,水花四濺,泛著香氣與鐵鏽味的液體迷了無心的眼。羅碧的身體熾熱如火,那股金戈鐵甲的寒氣應是錯覺,然而無心彷彿回到了初次被父親抱擁的時刻。他抱得那樣用力,彼時羅碧與她都受了傷,他看著無心胸前為女暴君擊下的鞭痕,咬牙咒詛狠心的妻子;在父親的臂膀中,他落下的汗液與血水,同那身戰袍一道激越又遲疑地圍緊她,也抓住了少女渴求親情的心。

『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。』羅碧沉聲道,雙臂鋼條似的錮著女兒,把無心勒疼了,可她只是順從地伏在父親身上,貼著羅碧厚實的胸膛。『我只怕……你對我失望。』

無心抬起臉,虹彩相仿的兩對眸子陡然湊近,丹脣輕輕印在羅碧微抿的嘴角處。她強顏笑道:『我以為……爹親明白無心的意思。』

羅碧凝視著女兒泫然欲泣的神情,不禁伸手撫摩她的眼尾,感受少女細緻的肌膚,終開口道:『為甚麼?』

羅碧不再就是非黑白上堅持己見,而是選擇讓步。許是他也無法催眠自己,對於同無心那樣靠近毫不留戀、從未動心,抑或是他終於為無心點醒,她不再是小孩子,在父親遠行的時候,在那些聚少離多的日子裡,無心正一步步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,即使她對羅碧的憧憬及戀慕只增不減,如今的無心已經是個女人——一名年輕且成熟的女人了。

無心以臉蹭了蹭羅碧頸窩,對後者緩下態度十分高興,溫言道:『你終於肯聽無心說話了。』

羅碧摩挲著無心的裸背,方才的動靜讓盆裡的水灑了大半,現下女兒的上身幾乎暴露在冷空氣中,他擔憂無心受了涼,又不願打斷她,便反覆搓著她的身體,一邊讓女兒盡量貼著自己取暖。『傻丫頭,爹親怎會不聽你說話。』

無心只微微一笑,並不反駁羅碧。自今晚兩人重逢,後者待她所有舉措皆出於父女之情,全然沒有淫猥之意。光憑如此,上回分別以來的惶惑不安,忐忑跼促便如雲煙散去,亦堅定了少女這段日子苦思惡想的決定。

『爹親離開後,我向千雪叔叔借了醫書,並請教坊間多名大夫,請他們為我抓藥。沒過幾日,無心的癸水便來了。』無心迎向羅碧猛然浮現愧疚之色的面龐,安撫道:『無心沒事,爹親不必擔憂。』

『我丟下你……!』

『爹親沒有丟下我,』無心搖首道,閉起眼睛偎著羅碧一會兒,續道:『無心破身後,爹親仔細地為我清洗打理,又在身邊陪伴無心多日不曾離開。我知道……是鐵軍衛派了人來,爹親不想與他們衝突使我為難,加上宮裡也來人要我回祭司台主持事務,爹親方才走的。

『這段時間,無心想了很多。我知道爹親一定會怪罪自己,甚至無顏面對我。無心說得對麼,爹親?』

羅碧澀然道:『你就是一輩子不原諒爹親,爹親也無怨尤。』

『然後你要再次不與我相認,讓我見不著你麼?』無心顫聲道,她對羅碧的控訴總能直指要害,在這曾是苗疆戰神的男人心上剜出洞來。『別傷害無心,好麼?別不要我,爹親……!』

『我怎麼可能不要你?我怎麼可能不要你!』羅碧憤然道,坐起身扳著女兒肩臂,察覺無心已是淚流滿面,頓時心痛難忍,欲抹去女兒眼淚的手亦頹然落下。『我根本不想放手,你是我的女兒,我應該保護你,但我傷害了你,你明白麼?』

『我不明白!』無心啜泣道:『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,怎能說是傷害?爹親,無心可曾有一絲一毫不願意,或者勉強爹親這麼做?』

『你沒有錯……』

『這件事誰對誰錯,爹親真的在意麼?』無心哀戚道:『難道將我交給別人,他能比爹親待無心更好?』

羅碧猛然一頓,強烈的怒氣與妒意席捲全身,沒有人能碰他心尖上的珍寶,他純真美好的女兒——羅碧總認為無心還小,但那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。千雪曾打趣似的提起,蒼狼同無心年紀相近,彼此的父執輩又是金蘭之交,若得成秦晉,倒也是樁美事。彼時因是千雪,所談論者也算羅碧自小看到大的蒼越孤鳴,品行身家皆無可挑剔,羅碧方勉強沒有發作。然而他壓根不曾考慮將無心嫁予他人,甚至同別的男子戀愛交往。

『無人能從藏鏡人身邊奪走你,想都別想,』羅碧咬牙切齒道,一時竟分不清這是父親的護犢之情,抑或是對妻子的夫權欲望?羅碧自幼離開其母水氏身邊,不知自個真正身世數十年,從未體會過親子天倫,不解何為拳拳父愛。同姚明月結縭雖是政治考量,可對他一往情深、如膠似漆的妻子,羅碧亦曾付出過真感情。卻是預料不到,隨著兩人各自忙於政事,價值觀之差異逐漸浮現,姚明月不甘只做一個等待歸人的娘子,羅碧也無心關切、滿足髮妻的情感需求,雙方衝突日生,直到姚明月告知羅碧自己有了身孕,羅碧甚至天真地以為,或許夫妻間的關係能因此好轉。

姚明月恐怕很是厭惡他抱著女兒的模樣吧?那小心翼翼、溫柔似水的窩囊樣。彼時羅碧卻沒有在乎妻子的想法,他不知道姚明月愛的是苗疆戰神——那個殺伐凌厲,鐵血無情的男人。只有這樣才配作女暴君的夫婿,藏鏡人目空一切的眼神中,不該含著凝望女兒的柔情。

羅碧只來得及在女兒臂上留下火燄印記,便匆匆返回戰場。直至下一次凱旋而歸,迎接他的卻是愛女的死訊。羅碧大受打擊,一時竟未想到追究女兒死因,或許他確實不夠瞭解自己的妻——不明白她能夠做到何種程度。失去女兒後,羅碧同姚明月之間每況愈下,姚明月反而像是找回對丈夫的戀慕一般,對他再度親熱愛嬌起來。可羅碧在期待著成為父親之前,便硬生生被否決了這個身分,他本就不是呵護細心的丈夫,如今對著閉月羞花,嫵媚動人的妻子,竟是越發冷漠膩煩了。

至於後來之事,更是不堪一提。意外得知女兒仍在世,尚來不及為挽回的天倫喜悅,隨之而來便是一連串的算計與背叛。姚明月不惜利用女兒,以親情為餌,接連布局陷害丈夫,使羅碧身分之祕公諸於世,更親自領兵追殺,意圖將羅碧逼入死地。他曾經深恨姚明月,怒她罔顧親情,連單純無依的女兒都要利用,卻不曾想過姚明月此舉背後的原因——無論羅碧是否認同,終歸有個由頭。奇異的是,十多年來既不理解,也不關心的妻子,竟在這漫長而艱險的追殺路上,與丈夫達成一種特殊的默契——由恨所生的默契。儘管羅碧與姚明月之間,無論是男女之情,抑或花燭之親,早已是千瘡百孔、屍骨無存了。

無心就像過去的姚明月,那名如願嫁給意中人,滿心眼裡都是夫君的純真女子;她也絕不是姚明月,因為她是承接了母親的美麗與青春,最完美也最年輕的那一個。在羅碧的婚姻夢破碎後,這個不求父親回報,一心信賴、孺慕與關懷他的少女,彌補羅碧身為父親的天倫之憾同時,也不知不覺取代他湮滅了的妻子的象徵。

而與姚明月的這段關係,確實讓羅碧透支了所有:感情依靠、家庭認同及身分地位。他不會再如恨姚明月那般,投注同等強烈的情緒在任何女人身上,也不會再愛了。哪怕是溫婉柔媚,或者英氣豪放,千姿百態的女子於他已成一張張蒼白平板的面孔,無法使羅碧動心分毫。可無心不同——她是他的失而復得,是羅碧這可笑的人生中最慷慨的饋贈,無心是他的全部。羅碧壓抑而洶湧的情感,彷彿潰堤的江水全數傾注於一身,殊不知少女那單薄的肩背,又要如何承受呢?幸也不幸,羅碧雖深愛女兒,卻必須強迫自己遠離她,只因父母的身分極容易拖累無心,他也好、姚明月也罷,過去樹敵眾多,作惡多端,如今相見時難別亦難,倒成了父女倆的共業。

『無心也想和爹親在一起,分別的日子裡,無心一直思念著你啊……』無心捧起羅碧寬大的手掌,戀戀地輕蹭臉頰。她的嗓音微微發顫,不知是因為冷或者其他原故。『抱緊我好麼?給爹親碰觸……無心很是歡喜。』

羅碧依言將女兒摟進懷裡,彷彿終於記起如何愛撫一名女子。無心柔嫩豐盈的乳房嚴絲合縫地貼向他,而他不再抗拒,只笨拙地撫摩女兒的頸項,隨著無心仰起的臉龐,吻上少女的雙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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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心自前任大祭司步天蹤手中接下祭司台後,歷經幾次人事變動、部屬來去,期間亦多受各部落及苗民質疑,直到她以苗疆大祭司之名出戰天下風雲碑,並且於術法一項拔得頭籌,境內對無心之身分、年齡及能力等反對聲浪方勉強歇了下去。

前苗王因聽信大祭司預言,下手剷除於苗疆頗有汗馬功勞的羅碧將軍——世人皆稱「萬惡罪魁」之藏鏡人,所涉陰謀及勢力之龐大,說是自孤鳴一族天闕之亂後的另一浩劫亦不為過。在有心人算計下,藏鏡人手刃苗王顥穹孤鳴,同王爺千雪孤鳴下落不明,待現任苗王蒼越孤鳴即位,雖是明瞭其父乃因競日孤鳴之局亡於藏鏡人之手,然殺父之仇終究不能輕放,加之苗疆百姓自不明原由,僅知羅碧將軍同中原領導者史豔文為雙胞兄弟,本不是苗人,何況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,當年大祭司預言藏鏡人定叛出苗疆,其後便發生前苗王命喪其掌下之憾事,當真是臆則屢中、鐵口直斷。

無心明白自己在祭司台能行事無阻,實與王上脫不了關係。雖然宮人常碎語此乃千雪王爺之故,因其處處照拂藏鏡人之女——對兄弟大過天的千雪王爺而言,便是真讓憶無心依群帶而食,旁人又怎敢說話呢?可千雪叔叔關心看顧不假,能否令下屬言聽計從,到底是苗王說了算。當時雖臨危受命入主祭司台,可朝廷內外始終不服這位年輕的主事者。許因她的出身、資歷,抑或只是苗疆從未由女性擔任大祭司一職。無心的處境遠比看上去艱困,她亦清楚軍師建言由她接任大祭司之用意:牽制藏鏡人,這個苗疆的叛徒。此舉非是感念羅碧過往功勛,為其另謀身分回歸苗疆,而是他尚有利用價值——苗疆甫經內亂,又逢閻王鬼途之禍,實是亟須用人之刻;加上苗疆乃部落聚集之境,孤鳴一族雖為共主,卻非安穩坐在龍椅上頭。一旦無法展示實力,必有不臣者藉機播亂,引動紛爭。如此一來,沙場老將的藏鏡人何苦不用?其人雖已叛出,可女兒只要一日待在苗疆,他便能是孤鳴王室的後手之一。

羅碧對此頗有怨尤,認為女兒為軍師所惑,平白受人利用尚不自知。可無心未告訴父親的是,自己留在宮中,未嘗不能牽制孤鳴一族。祭司台地位超然,於苗民更宛如定心丸般,凡是經由祭司台卜算、預言之事,百姓皆深信不疑。大祭司當年能毀藏鏡人,如今憶無心亦可以此保護父親,哪怕代價是她的自由。如今因天下第一術之名,總算稍稍站穩腳步,無心深信自己終能找出一條雙贏之路,讓父親再也不須漂泊轉徙,好照料他頤養天年。

而羅碧離去後不久,一日千雪來祭司台探望無心。

『千雪叔叔,怎麼來了?』無心放下手邊之事迎了上去,宮人及其他官員正忙著向千雪行禮,後者只隨意應付過去。

『都見過啦!不必多禮了。無心,瞧千雪叔叔給你帶甚麼來?』千雪朗笑道,舉起手中物什,一個油紙包裹並幾本書冊。無心接過書本,皆是有關藥理醫術等內容,又聞到紙包中隱隱傳出的草木味,不由得望向千雪。

『千雪叔叔,這是?』

『你前幾日難得主動找我,說是想借淺顯易懂的醫書看看,當時沒甚準備,便胡亂拿了一本給你,這幾日我找齊了入門典籍,便拿過來嘍。』千雪笑道,抬手摸了摸無心頭頂,無心倒也不避,只溫和提醒道:

『千雪叔叔,無心不是小孩子啦。』

『誒,我老覺得你還是戴著草帽那時候哩,真對不住,是叔叔失禮了。』千雪賠不是道,見無心大方一笑並不介意,又道:『你可是有哪裡不舒服?』

無心憬然道:『啊,原來這是千雪叔叔帶藥材給我的原因?』

千雪道:『你忽然商借醫書,我難免多想了些。若無事便好,你要是哪兒不對勁了,我可不好向藏仔交代啊!』

無心道:『爹親一向很感謝千雪叔叔照顧我,不會對你生氣的。』

千雪哈哈一笑,想將油紙包打開一一介紹,又覺此處不方便而作罷。遂叮囑道:『這些藥材不難辨認,作法也簡單,你參照書中記載揀著煎了,皆是溫和的方子,給你滋補調養身體。』想了想復道:『若有何不爽快,千萬別不好意思說。要是尋不到我,就去還珠樓找溫仔,他人雖又懶又磨蹭,醫術卻是一等一的。』

無心忍不住道:『溫皇叔叔聽到你嫌他懶,定要故意躺在榻上十天半個月不肯起來。』

千雪大笑道:『哈,無心,你這冷不防挖苦人的功力真不知像誰!但我就喜歡看藏仔被你堵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。』

兩人又說了些閑話,末了千雪仍是叮嚀無心莫操勞過度,注意休息,見無心一一應允方纔離去。無心望著義父的背影,雙手捧著千雪仔細挑揀贈與的藥包和書籍,心中卻是既欣慰又沉重。那日返家不見羅碧蹤影,曉得父親已再次遠行,尚不知何時能夠相見,無心轉身便去往鎮上醫館,向大夫求取避孕藥方,一併詢問與此有關之細則,默默銘記於心。數名大夫所配之藥材倒相差無幾,只其中一、二名較為謹慎者,問了無心距行房已過幾日。

乍聞已是第三日,醫者便道:『既拖過數日,迴避效果自然有限。姑娘,您可記得上一回天癸是何時?』

無心報了日期,醫者略略一算,道:『若無意外,姑娘今次入月當於七日之內。姑娘且按處方備注服藥,七日後如未見癸水,再來診斷。』

無心向大夫道謝,正欲起身離去,大夫又問道:『敝人雞婆,便問姑娘如若有娠,可是要打胎?』

無心一震,好半晌說不出話來,只結巴道:『這、這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』

大夫見她容顏姣美,氣質樸素,不似風月場之人,只道是年輕的小娘子與夫君鬧了矛盾,不肯有孕,便多嘴勸道:『夫妻哪有隔宿之仇?有何糾紛,好好同您夫君一談,莫牽連未來的孩兒啊。』

『我的,夫君?』無心喃喃道,也不知自己如何離開醫館,回過神已在返家路途上。她提著藥材,心不在焉地推開院落大門,直至進屋將手裡物什放到架上,望見床褥仍是出門前的模樣,終於忍不住難過起來,伏在榻上哽咽抽泣,細聲道:『爹親……無心想見你……』

她哭了一陣,抹抹眼淚勉強坐起身,想起大夫所說已拖延數日之語,便拿著藥草及方子到廚房煎藥去了。在旁顧火時,無心蹲坐在小凳上,捧著同千雪借來的書本閱讀。其中有關陰陽交合之事著墨不多,僅寥寥數筆簡略帶過,更不必提無心較為關切的避孕之法。所幸方才在鎮上已盡力詢問請教,無心一邊翻閱紙頁,一邊不由自主地摸著小腹。

爹親必然很是自責,他一定會想方設法補償我。可是,爹親總認為對我好的方式便是遠離我,如今這樣……他會不會再也不肯來看我了?無心咬了咬脣,盯著爐火兀自思量。如果有了孩子,對爹親將極為不利,而自己在祭司台亦會受到影響,最差的情況,恐怕必須卸下大祭司之位。無心並非戀棧權勢,而是站穩此身分,是她目前能為羅碧所做最長遠之事。在必要的時候,大祭司同王上之間是最密切的——即使蒼狼王上因前車之鑑,不如顥穹孤鳴篤信祭司台,然而這總歸是一條通往主君的道路。再者,若她有孕,暫且不說爹親會如何,千雪叔叔肯定第一個跳腳,亟欲釐清孩兒的父親是誰——即使無心明白,如果實在不願意說,千雪叔叔亦不會勉強她。

種種思緒皆往「不該留下孩子」的方向導去,無心不禁擔憂若羅碧得知她有娠,將是多麼愧疚與痛苦。她不想再看到父親壓抑難受的神情了,也不願自己成為羅碧的痛楚來源,父親這般愛她,她亦同樣,彼此之間何苦相互折磨呢?

「但是……如果不得不面臨最差的境況,我又真忍心下得去手……流掉孩子麼?」無心撫了撫下腹,不禁歎了口氣。「這是爹親的孩子啊。如果他曉得了,一定怎樣也不肯我打胎,因為他不忍心讓我受苦,可若生下來,爹親就不會自責了麼?他定然認為是自己誤了我,卻不知道我只想與他在一起,我想……保護他。」

『唉,現在想這些也沒用,』無心放下手,在凳子上伸了伸懶腰。她取來蒲扇搧了搧火,好讓火勢穩定些。『總之先把處方上的藥喝了,其他的事,便待七日以後再做打算吧。』

所幸無心的疑懼不安很快便得緩解,五日後一夜中,無心忽感腹部有異,探手一摸竟是又腥又潮,忙起身點燈,只見指掌上皆是鮮紅濃稠的經血。她終於鬆了口氣,隱隱有些悵惘,對於父親的思念卻是更加深厚了——獨自一人面對受孕的恐懼,無心其實既害怕又委屈,所經受的恐慌較初夜尤甚。畢竟與她共度一夜者不是別人,而是她最為信任、也最是依戀的父親。儘管破身時撕裂的疼痛使她顫抖哭泣,內心卻是充實且滿足的——那個人沒有出聲寬慰,也不曾好言安撫,但他沉默而笨拙地反覆揩拭女兒面上的淚水,摟緊了她柔軟的腰肢,將自己飽滿沉重的情愛牢牢貼住女兒,以親吻回應她留戀而無措的聲聲呼喚。

回憶起那與父親萬分貼近的晚上,無心總是忍不住雙頰發燙,得拍一拍臉方能好些。每當她喊一次「爹親」,羅碧便用更深的力道鑿入少女柔韌的身體裡,啄吻她清澈的眼睛,柔細的臉龐與小巧的耳垂。無心喜歡父親如此的回應方式,哪怕她覺得疼,感到心臟像是要躍出胸膛,以及腹中痠軟飽脹,充滿了父親的一部分,令她嬌羞惶恐,她仍是歡喜的。羅碧的感情亦彷彿有了出口,他那只能遠遠看著的女兒,可見而不可及的心頭肉,終於讓他有了表露父愛的方式——他從不肯做一個陌生人,但是為了無心,他必須成為陌生人。

無心自幼為師兄於亂石堆中發現並帶回靈界,雖然無父無母,卻未因此頹喪歪斜,因在靈界單純良善的環境下,她的成長過程實相當完滿健全。靈尊就像父親,教導眾人處事之道,帶領門人修身養性。從未涉入紅塵的少女,保有一顆世間難得的純淨之心,許是如此,無心待人處事從不作偽,更能敏銳地觸及他人本質,少受世人評價所擾。後來同父母前後相認,即使姚明月遠非自己所料,不同於人們對於「母親」這一身分之標準,無心仍然調適過來,接受了這樣的母親——或許她隱隱能夠理解,比起一名母親,「女暴君」方是姚明月的畢生所求。雖與父母緣薄,令無心曾為此失落難過,可最終她決定接受對方最真實的模樣,依然將姚明月視為母親,並且客觀地判斷她並非善人。畢竟,她無權要求母親為她改變,只能盡力規勸母親莫再為惡。

可是父親不同,羅碧帶給她的感受太強烈了,強烈得讓無心難以忘懷,以至無法拿捏同父親的距離。她第一次見到羅碧,還不曉得他是自己的父親時,他正在天允山下被人圍殺。彼時羅碧已知曉無心是他的孩子,敵人如潮前仆後繼,而他久戰傷疲,卻始終望著山腰上懵懂不解的女兒。接觸到羅碧的目光,無心初次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激烈情緒——濃重的哀愁與渴望,令她難受得像要無法呼吸。明明不認識他,明明初次見面,為甚麼看他受傷流血,自己會這麼傷心呢?

相認以後,羅碧對她的維護關切、仔細小心,幾乎讓無心感到受寵若驚。她被父親護著一路奔逃,直到勉強避開追殺二人的苗兵,終能暫歇休整之時,羅碧確認她的傷勢後欲言又止,猶豫不決,此前強勢、殘暴的苗疆戰神竟不復以往,鮮有地木訥情怯起來。他握著無心的手,擔憂而躊躇地凝望女兒,卻不說一句話。當無心忍不住問道:你真的是我的父親麼?羅碧那一瞬間的脆弱、激動與惶恐,甚至令他不自禁地鬆開女兒,背過身去。

他在害怕甚麼呢?他竟也有這樣軟弱的時候!面對女兒質問為何不與她相認,羅碧流露出壓抑且痛苦的神情。他認為無心離開靈界後所遭遇的磨難,皆是受父親所累。身為藏鏡人的女兒,是憶無心的不幸——羅碧對她坦白,自己半生作惡無數,仇家千萬,女兒如此純真美好,她是否會以自己的父母為恥?讓無心因父親而受人指責,更是羅碧所不能忍之事。藏鏡人罪孽深重,只求禍不及愛女,可西劍流、苗疆為殺他皆曾對無心下手,女兒命懸一線,險險天人永隔之事,羅碧已不想再經受一次了。無心的幸福快樂、無心的天真笑靨——就是羅碧的全部。若為了無心的未來,他必須一生不和女兒相認,只能做個遠遠望著她的陌生人,他亦甘之如飴。

無心從未體驗過這般熾烈的感情,羅碧那克制且樸拙的父愛,深深地撼動她的心。她感受得到羅碧在言語之外的深情,她第一次抱著他的時候,羅碧遲疑了半晌才回擁住她,懇求女兒原諒父親過去的缺席,讓她孤單一人這麼久。他抱得那樣用力,將少女纖細的身軀緊緊箍在懷中,勒得無心隱隱作痛。羅碧一身狼狽,披髮塗面,身上滿是血汙與塵土,鎧甲的寒氣與他的雙臂一同圍緊她,可無心並不覺得冷硬,只感到全身都被羅碧熱燙的情感煨熱了,暖洋洋地使她落下淚來。再也不會有比羅碧更愛自己的人了,即使出現,她也不喜歡。無人能比父親更好,他的聲音、他的氣息……都讓她歡喜不已。

『爹親,快些再來探望無心,好麼?無心很想見你,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……』無心轉身走回祭司台,不由得揣緊了手腕上繫著的同心石墜鍊,在心底默默傾訴道。


從浴斛給羅碧抱出來時,羅碧還記得拿取掛在桁上的絺綌為她擦拭身體,然而最終人未抹乾、亦沒來得及篦頭,父女倆便一骨碌地滾上榻去,羅碧百忙之中仍記得護住無心,不讓她磕碰著了。

父親已不再躊躇壓抑,他像是終於想通了對女兒的寄託——無心一眨不眨地望著羅碧,痴痴地用目光愛撫父親。無心並不很清楚羅碧對她那複雜的情感脈絡,但無論父親希望她給予甚麼,她都願意給。她本是爹親的女兒,也可以是年少的妻,甚至能夠成為一個母親。羅碧人生中的缺失、遺憾、愛、死亡與希望——女兒所具有的意義如此矛盾,似乎他如何選擇皆只能迎向命運。可羅碧偏是最不信命的人,或許他那些抵抗與痛苦,正是來自於對「天意」的抗爭。

然而無心——無心是他這輩子所遭遇最甜蜜的詛咒了,既是意外,也是命中注定。她應該只是他的女兒,但她為甚麼只能是女兒呢?

『爹親、爹親……』無心輕聲喚道,捧著羅碧的臉用力吻著,親他緊蹙的眉峰和斑駁的鬢角,又去啄他的脣。她彷彿很懵懂,又或是太過專注,身體柔軟地伸展,雙手不曾撫摸羅碧其他的部位。

『無心,』羅碧伸指摩挲女兒的臉頰,低聲問道:『你害怕麼?』

『無心不怕。』她溫聲回應,平和尋常的語調中,卻讓羅碧感受到一股望塵莫及的強大。無心又親了他一會兒,像是想起甚麼,突然暈紅雙腮,靦腆道:『可是……爹親能不能別弄在無心身體裡頭?』

羅碧瞬間像是被擰住了心,憐愛與激昂齊齊湧上,下身陡然挺立,直戳到女兒腿間。可他心中彷彿被過度震懾一般,既昂揚又悵然,只聽見自己柔聲允諾道:『當然、當然……爹親答應你。』

父親的手乾燥而溫暖,觸及皮膚很是粗糲,無心在那隻手沿著下頜,撫上自己的脖頸時閉起眼睛,全神感受它攏住胸乳揉弄起來。她仍然有些害羞,心底猶希望得到更多,忍不住睜開眼睛望向羅碧。卻不知父親也正看著自己,端正英俊,總是掩不住戾氣的臉近在咫尺,令她不由大赧,面色嫣紅光潤,嬌美無限。不等無心開口求吻,羅碧已俯身含吮住她,熱烈澎湃,舌尖頂開她半闔的雙脣,挑動女兒無措的軟舌。

無心睜眼凝視羅碧,兩人相貼著,太過靠近了根本看不清對方。但無心仍是張著眼簾同羅碧做嘴兒,主動舔舐口中的舌頭,抬起臂膀摟緊父親腰背,來回撫摩羅碧厚實矯健的身軀。除了上一回相親,羅碧不曾如此觸碰她,她只覺既陌生又熟悉,鮮少體驗的感受縱然奇異,可半點也沒有不適的意味。羅碧的動作並不溫吞,他原本便是乾脆直接的人,只不過對上女兒方顯得滯鈍。他鬆了無心的嘴,少女禁不住大口喘息,吐氣未已又忙摸著父親的臉想再親一親,被羅碧安撫地吻了吻額頭。

他不多話,微撐起身子關注女兒的狀態,手掌撳壓無心的胸乳,調整力道尋找最使她舒服的方式。少女在乳尖為羅碧搓捻時吟哦起來,好似雛鳥啁啾,宛轉中盡是對父親的愛慕之情。她輕擁羅碧的頭顱,將男子的臉往心口按去,彷彿哺育嬰孩一般,敞開軟和溫柔的胸懷接納羅碧,那副豐腴的乳房未有奶水,羅碧也不願無心經受生育的苦楚,然而當他銜住女兒花蕾似的乳首,卻恍惚感到一陣久違的溫暖——或許是他不曾感受過的母愛,在他去而復返的孩子身上盡數償還。

無心察覺父親的手滑至股間,她曉得那些指頭將往何處去,不禁緊張起來。羅碧立即發現女兒的侷促,手掌不再往下,抬起臉親吻無心的脣。無心為羅碧撫慰,鼓起勇氣執著他的手探入幽壑,堅定而緩慢地將雙腿敞開,於吮吻間隙說道:『無心不怕。』

羅碧猛然抱緊無心,腦中一聲轟然巨響,像是有甚麼東西崩解坍塌。在這片壓倒性的毀滅之中,甘甜的、明亮的不祥光芒簇擁住他,令羅碧又想哭、又想笑,他心愛的女孩子總能使他無措,一顰一笑、一舉一動皆絲絲入扣,左右著他的心緒。羅碧既像尋常的中年父親記掛女兒,也像不經事的少年魂縈夢牽,他從來不是在情感上婆媽拖拉之人,卻對同無心之間被動游移的情狀甘之如飴。

納入的時候,無心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,眼角滑下一滴淚珠。羅碧見狀停了下來,關切道:『疼?』無心搖搖頭,雙腿勾了勾父親後腰,微笑道:『無心……無心只是太歡喜了。』

羅碧聞言對她一笑,神情卻有些苦澀。他很少笑,不如說當他縱聲長笑,往往是藏鏡人大開殺戒之時。假扮史豔文的時候,他倒是能如實重現儒雅風流史君子的笑,美豔倜儻,儂麗入骨。屬於羅碧的笑容,約莫便是苗疆三傑共聚的時刻了,那是真正的快活,豪氣干雲,雄姿英發,不同於小兒女的纏綿悱惻。

而他對女兒的笑顏總是帶著三分愁苦,許是八苦之愛別離者,只因每回重逢,便得迎接下一次漫長的等待。可無心喜歡父親的笑,正如她心悅羅碧的一切——他的手,他的聲音,他的懷抱。無心摟住羅碧頸項,微微挺起身子親吻他的下頷,而後鬆了力氣躺在羅碧身下,只牽著羅碧一隻手,柔聲說道:『爹親,無心沒事。』

這句話像是驅策,亦如同解脫,無論是哪一種,總歸羅碧極難拒絕女兒的請求——在她面前,一切皆無所遁形,包括羅碧的專橫與軟弱。他緊扣著無心的柔荑,捏著她的膝窩向外扳開,更深地被少女柔嫩的甬道包覆,身軀相貼,慢慢挺動起來。

無心臉紅似血,她的下身又滿又漲,說不上疼痛,但也不大舒服。羅碧動得很慢,顯然在等她適應,一邊啃咬女兒的鎖骨,沿著細長的頸子攀上臉頰,再重重地吻住她。無心張口讓羅碧的舌頭進來,他挺動的速度不快,脣舌的攻勢卻相當蠻橫。無心跟不上他,合不攏的朱脣溢出口涎,輕聲嗚咽起來,可一隻手仍戀戀不捨地胡亂撫揉父親,白皙的雙腿亦愛嬌地蹭著羅碧。她不怕羅碧的強橫,也不覺得父親粗魯,隨著羅碧逐漸加快進出的速度,無心亦被他沉重的力道不斷撞擊,整個人都要被推上床頭,所幸不需她出聲,羅碧已伸手護住無心頭頂,將女兒一把錮在懷中,從頭到腳籠罩著她,熾熱而猛烈地嗅吻她的花心,衝擊少女緊閉的花房。

『爹親……爹親……!嗚——!』無心的叫喚聽著委屈可憐,尾音卻捲著輕盈的歡愉,她就像在狂風暴雨中為火光溫暖的旅人,疾風驟雨是羅碧,暖熱火源亦是羅碧。無心哭了起來,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對父親的愛意:『無心……好喜歡……好……』

羅碧用力吻她,她順從地由父親吮咬,被鬆開嘴就喊爹親,腹部越發痠麻,腿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,她快要承受不住了,可始終沒有喊停,亦不想羅碧緩下來,只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,直到啜泣著登上頂峰,下體濕了一片,被羅碧的陽物抽拉出花穴,澆透底下的被褥。

羅碧始終關注女兒的狀態,見無心已全身癱軟,雙眼無神,即便自己尚未盡興,也只想隨意了事好照料女兒。豈知無心像是感應到他的念頭,望著羅碧輕輕搖首,細聲道:『無心也想要爹親快活,無心……沒事的。』

『無心……』羅碧動容地掬起女兒的手,捏緊了便馳騁起來,他被女兒完全馴服了,他忽然意識到這一點。可羅碧並不想掙扎,因為無心給他的事物太多了,她純粹深遠的愛,潔淨無瑕的身軀,包容溫厚的懷抱……藏鏡人何德何能,得以被這般美好的女性愛著?

羅碧縱情投入,依從無心直至射精,謹記女兒不希望弄在體內的請求,於噴精前一刻拔了出去,卻不小心弄得無心滿身都是。他跳下床撿起被扔在椅上的縐絺,回頭為女兒擦拭身體。無心柔順地給父親打理清潔,等到羅碧躺回榻上,就一溜煙地鑽入羅碧懷中。羅碧對她這樣撒嬌很是愛憐,摸著無心的頭髮問道:『爹親帶你去洗一洗?灶上的水應當還熱著。』

無心嘟噥道:『過了這麼久,爐裡的火或許已滅了。無心好累……一早還要去祭司台……』

羅碧不悅道:『苗疆是沒人了麼,凡事都要大祭司親力親為?』

無心貼著羅碧的胸膛吸了口氣,發覺父親身上仍留有香藥的味道,不禁微笑起來。『只是近期在籌備祭祀一事,難免繁雜瑣碎。無心已將諸事發布下去了,爹親不必擔心。』

羅碧哼了聲,撫了撫無心的裸背,略遲疑道:『無心,你若是不舒服,一定要同爹親講。』

無心咯咯笑起來,對不解地望著自己的羅碧說道:『爹親,你怎地和千雪叔叔說一樣的話。』

『嗯?千雪會這麼說……你當真有何不適?』羅碧沉吟一聲,回過味來不禁抱起女兒查看。他心中著急,沒注意到此舉讓無心上身裸裎而出,此前無心為免羅碧又匆匆離去,害怕他此後避不見面,鼓足勇氣袒露身子強留羅碧,彼時自不怕羞,如今雖與父親已不同以往,可突然毫無遮掩,仍舊微微忸怩起來。

『我、我……因為無心擔憂懷……懷孕,所以……』她紅暈滿頰,如實回答羅碧,聲音卻是越來越小,彷彿蚊蚋振翅一般。羅碧一怔,再度想起自己如何失控,過後又離開女兒好一陣子,留她單獨面對此事,不禁十分心疼。

『是爹親來遲了。』羅碧愧道,拉起被單覆住無心,輕輕摸著女兒肩背安撫。無心娓娓說起羅碧走後,自個兒如何受千雪幫助,以及向鎮上大夫求診等過程,最終委屈道:

『那段時候,無心真的好想爹親陪在身邊。』

『對不住,無心,爹親讓你受委屈了。』羅碧抱擁無心,憐惜地親吻她的額頭。無心連日以來的不安與惶惑彷彿一掃而空,她眷戀地貼向父親,藕臂前伸攬住羅碧的腰。羅碧緩緩摩挲女兒的臉頰,低聲道:『睡吧,有甚麼話,明天爹親會好好聽你說。』

無心沉默一會兒,正當羅碧以為她睡著了,打算使氣勁熄滅燭火之時,少女撐起半個身子,長長地吻了羅碧的嘴脣。她濕潤軟和的舌尖,一遍遍舔舐著父親的脣齒,直到羅碧拉住她的小臂,方不捨地拉開距離。

『無心……還不想睡。』她居高臨下望著羅碧,潮濕且些微凌亂的烏髮,與少女瓷白光潔的身體構成一幅姝麗的圖畫。無心的臉甚至有種灑脫的艷色,給人一股甫成熟的甜意。

可羅碧仍像是錯估了女兒的年齡般,只柔聲道:『無心,聽話,先好好休息。』

無心小聲道:『但是……無心想同爹親再一次……』

羅碧一向難以拒絕女兒的懇求,何況這件事——無心展現出主動投入之意,更令他沒有理由否決。然而羅碧仍是問道:『不是說累了?……真沒有不舒服?』

『是有些漲,還有點麻……可是比上次好多了,』無心對父親不設防地躺著同她說話感到新鮮,儘管幾年前羅碧失憶的時候,也曾經這樣與她談話——只不過彼時兩人皆穿著衣服。她繼續說道:『而且……無心總覺得,和爹親共度的時光太短暫了,這麼快樂,卻也這麼短……』

羅碧歎了口氣,扶著無心坐起身,攬住女兒的細腰讓她騎在自個腿上。無心紅了臉,她從後來同千雪借閱的書中看過,知道這是交歡的形式之一,心裡又對父親的遷就感到歡喜,不由得擁緊羅碧。只聽羅碧道:『爹親會慢一點,不讓你受累。』

無心滿懷信任地點點頭,由著羅碧親吻愛撫,亦挪動雙手探索父親的身體。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軀體,因為屬於羅碧,故使她充滿好奇與戀慕。無心一遍遍地撫摸羅碧,感受他在動作發力間的肌肉變化,記憶他的骨骼粗細、關節轉折;同時也敞開心胸,體會父親啄吻她的角度,愛撫她的方式——他會小力揉弄自己的乳房,指尖夾著前端挼搓,或者沿著臀溝滑入股間,來回輕觸她柔嫩的花脣,在穴口徘徊流連,直到她繃緊大腿,難耐地蹭著他的手,那粗糙寬大的指便會探入柔韌的甬道裡頭,仔細地取悅少女綺麗的花圃。

再度納入父親的陽物,無心並未感到絲毫不適,依然滿滿當當的,卻也安穩滿足。羅碧完全被包覆容納後,停下動作等候無心適應。她心中喜悅安逸,花徑潮湧濕潤,不住收縮吸吮內中的物事,面帶春意,眼眸中的信賴與戀慕卻令她看來天真無邪,潔淨單純。

『爹親……爹親。』她喃喃道,不知所謂地喚著羅碧,羅碧心中一片柔軟,抬手掩住無心的眼睛,讓她放心將自己完全交給父親。

『乖。』


無心在和緩的聳動中洩了身,軟軟地垂下頭竟立刻睡著了。羅碧仍未吐精,但他也不在意,退出陽具便擁著女兒躺倒下來,讓無心趴臥在其胸膛上安睡。他拉起被衾,攏了攏女兒的長髮,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無心的腰際。他彷彿在關愛女兒這事上另闢蹊徑,找到令彼此更加滿意的做法,可真是如此麼?羅碧重返苗疆前並不是這麼想的,可若說他完全是為女兒說服,那也不甚公允。由於過去在無心的成長歷程中缺席,令他試圖建立更有責任感——一個父親所應具備的條件之認知,但自己對無心的保護欲、占有欲,卻遠遠逾越尋常父親的範疇。但尋常父親該有的樣子,又是無心真正需要的麼?三傑之中,或許最明白如何做個好父親的人,只有不曾娶親生養的千雪吧。可每每想起千雪同他半開玩笑提起的親事,羅碧便覺得渾身都不對勁。無心會嫁給別人?他的女兒要嫁給誰,又要懷上甚麼人的孩子?羅碧除了想徒手擊斃對方的殺意之外,當真沒有太多其他的念頭。然而,如果無心求他——倒也不用請求,只要告訴他,自己真心愛著那個人,想同對方在一起,羅碧未必不肯應允,即使那不知打哪來的夫君勢必得吃幾次苦頭,羅碧依然能夠放手祝福。

然而這些都是往後的事情了。如今他回應了無心,那麼在那一天到來以前,女兒都會是自己的。是藏鏡人、是天地不容客,也是羅碧的女兒、妻子和母親。他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命運,長久服膺與反抗迎來的終局。

羅碧想得出神,不知不覺將無心弄醒了——給痛醒的。她迷迷糊糊地嘟噥道:『好疼。』羅碧連忙鬆開手臂,抱歉地輕撫女兒。

無心見到父親,雖神智不清、茫然若迷,仍然綻出笑靨,湊近羅碧親了他一口,復趴回父親身上,含糊道:『爹親在這裡……真好。無心好喜歡爹親……』

羅碧撫拍女兒的背,只低聲道:『等你醒來,爹親仍會在你身邊。安心睡吧,無心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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